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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虚无

赵梓绵 发表于 2024-05-31 17:15:55   阅读次数: 306

又一年清明,随家族去扫墓。携一袋干粮,扛几柄工具,便上山去。山色是肃杀的,清黑的石墓,布藓的老阶,迷蒙的雾雨和几株栽在墓旁的小松,墨绿的针叶、深棕的枝干。姑姨叔伯的红蓝大衣在山间摇晃,勾起我的一些回忆。

小时候,也是这般随着大人上山扫墓,因不用干活,于是在山间闲逛。我观察笔挺的小松,它们如何长得规整可爱;观察被斩下的草和苔藓,它们可能将石墓破坏;观察刻在墓上的名字与生辰,用手轻抚凹陷,试图想象此人的存在。然而我无从去想象,因为他们从未被我了解,大人也无暇向我解释,于是我只将这些当做墓上之花纹,与蚂蚁爬过所感无异。对于“清明”的理解或许也是如此罢,一个意义不明的出门日,生活中沉默的一天,而已。无意义,混沌,一点也不清明。

每年或许都是如此罢。我提起毛笔,在墓上凹痕处摹下阿太的名字。

阿太去世了,具体活了多少岁,我记不太清,但总之是过了一百的。阿太长什么样,我也记不得了,但总之是快乐的。甚至于阿太的名字,我写时才知道,而写完又忘了,又得怀着心不在焉的愧疚。

摹完了,亲戚们喝彩,写得真好,然后轮流去拜,拜完一轮后上柱香,又去拜一轮,一行人就这样演戏似的行动着,按着特定的秩序上前又退后,看不到神色。

我们从不知道死亡之后会如何,因为我们无法与已故之人交流。人死后,其肉体的处置就是其他生者的事了,与死者完全无关。所以墓葬、清明,都是生者的自慰罢了,连同对于自慰的麻木的自慰。但我不知为何要自慰,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还是长辈的怀念?但对于我,只是“仪式”而已。沿袭已久、已然失去意味的仪式。

果然“清明”只是清明啊,清明的山色,一种“空山新雨后”之感。几乎不相识的人因血缘聚且散,但同为“生者”活着。一种虚无主义,但不颓废,清明的虚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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