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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在远方

沈朵 发表于 2022-08-04 11:04:17   阅读次数: 148773

思念在远方,那就站在风里等。

不知不觉中桃花也悄然盛开了,你又刚好同那芬芳撞了个满怀,我知道不久后愁绪也会在春风吹笑桃花后,被点缀成一张笑脸。

记忆被风吹来,我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

我叫沈南凤,这是阿爸给我取的名字。后来大概是我一经叫唤便克制不住地出去野,并且风雨无阻的精神得到了伙伴们的认可,他们就叫我南风了。这个名字很随意,相对于那些美好的期待更让我觉得亲切,因为风是大自然的,可以很自在。南凤这个名字被灌注了太多希望而有些沉重,我只想让那些美好的祝愿全都滚出我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我憎恶我的名字。“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是阿爸的第一个孩子,我希望你能够在阳光下健康的成长,以后也一定要有出息,阿爸和阿妈对你的期望是……”

本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可是期望有时不也有一种己所不欲的味道么!这种成分让南凤感到不自在直到后来才试着去理解那些期待背后有着的是真挚的情感,那是以善意的祝福作为初衷的……

本来我应该有一个很完整的童年,和别人一样有着疼爱自己的父母。现在我如果仍然拥有一份父爱,我又会是怎样子的。当这份爱以那样的方式被残忍的剥夺去,我还来不及问一句,你即使知道赌博是一条会使家支离破碎的路,你还是选择执迷不悟?是人总会犯错,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说的话作践成玻璃渣。你扔下我们以后,我常常对自己说,你本质上就是自私的坏蛋,犯错后只想着逃避,给不了我独一无二的口吻证明你深爱我们,是你让我把伤痛的种子埋下的,你甚至不配做一个父亲。那一天起我就开始憎恨你,这种恨意如同恶魔一样竟然也陪伴了许多年。你走后我只剩下妹妹,母亲,还有爷爷。我常常对母亲发脾气,变得也很自私,我甚至感觉某一瞬间我即将要成为第二个你,我该拿什么来拯救自己?

你呵护的两棵桃树因为谗言被你砍到了一棵,另一棵也许因为感到孤独所以即使在河畔也慢慢因干涸而死去了,我想她是在为另一棵在落泪吧!我总在快要模糊掉你的面容时,能够隐约地听到一首熟悉的歌谣,而后拿出你仅仅剩下的几张快要褪色的照片,慢慢贴近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有些东西不能忘记,曾经被眼泪润湿的照片已经干了,可还是忍不住的一次次将泪滴打在上面……

“小时候你阿爸总是把你扛在肩上出去玩的,就那么背来背去,他其实很疼爱你的。”阿妈总是有意无意地念着阿爸的种种好,可我知道阿爸伤阿妈伤的也很深,阿妈还是选择默默忍受,她一直没有给找一个新爸爸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两个孩子,也因为阿妈是真的很爱阿爸。

阿妈的娘家是在湖南,年轻时的阿妈很喜欢出去旅游和拍照,那时候的阿妈很上镜,我看到过她许多以前的照片,这也造成过一些困惑,阿妈现在不怎么喜欢照相了。难道拍照也是受年龄的影响,大多数人只愿意留下美好的自己?我觉得阿妈要是当时被星探发觉肯定也能成为一个有名的女明星。

“阿妈,一起过来拍照吧。”

“人老了,没有什么好拍的,我帮你和阿妹拍就好了。”话语间更有的对时间偷走容颜的无奈。

“不行,我们来一张三个人的合照,以后还可以作为纪念。”本来很想理所当然的说全家福,然而……

母亲拗不过我来到我身边,当照相机"咔嚓〞"咔嚓〞了好几下之后,我发现母亲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不再有从前照片里的那种自信。这是生活压力的给母亲带来的。当我故意说,“阿妈,你还真的一点都不上镜啊。”阿妈只是傻傻地朝我笑,而后又假装抱怨道:“早就说了不要拍了,你非要给我拍,还把我拍那么难看!”

是啊!

阿妈当初就是因为阿爸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才不管不顾的来到浙江,阿妈的眼睛自然也是很好看的。即使阿妈知道会以外地人的身份嫁入村庄里的沈家,可是终究是爱情战胜了摆在眼前的困难。

二.

婚后,阿爸和阿妈的生活也很幸福。我的出生给他们的生活也是增添了一抹色彩。属于我的爱原本很多,直到二年级阿妈去湖南生妹妹,同一年倔强的爷爷因为跟阿爸的矛盾也日益加剧而选择出远门帮别人看守工地,一直很稀奇且疼爱我的姑姑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我的关爱差不多就这样被瓜分掉了。

不过,我也不是很介意。那时候的我只知道和男孩子出去野,当然在五年级之前是这个情况。最初的死党有瓶子和龙炮,直到阿爸出事以后我的性情大变,开始畏惧面对许多以前的人和事。但是风会不知不觉把美好记忆吹来的。

我家在的石桥头的偏东北处。大多数住宅都是在小河的对面,而河的这头只有四户人家。而我家的房子在那一角有一种庞然大物之感,也有些孤独。好在门前门后都有桃树作为点缀,才显得没有那么单调吧。我从小就觉得后门靠小河的那条野桃树会哭也会笑。听阿妈说那两棵桃树都是自己冒出来的苗,然后没怎么管任由其自己长到那么大。前门面朝南方,采光很好。有一片空白的场地,然后半米高的围墙的场地外是一片茂密的桑树地,唯一有些不搭的是那棵庞大的野桃树,结果子时有很多同村的人来讨桃子吃,可即便这样仍然也有很多人就是眼红我家的桃树。姑姑家就在离我家只隔了十几步的地方,自我会走路以来我总是在那条石子路上摔跟头。稍微大些时仍然因为太喜欢横冲直撞而腿上落下了不少伤疤。在没被夺取宠爱之前姑姑总喜欢抱着我去田野里拍照片,那时候的我被打扮成很小公主的模样。一双白色的小鞋子,穿着格子裙,头上带着两朵小花。跟我后来讨厌穿裙子之反差,总是被阿妈拿出来说话。大概是阿妈去湖南生妹妹时我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在阿爸为我扎头发这件事情彻底失去耐心后,我就这样开始了我的短发史。这也就更方便了我和男生们一起玩,只要我不开口说话,去其他村庄的时候更多人将我看成是一个小男孩,我觉得这十分的有意思。

 我从小就喜欢惹事生非,导致后来出去玩都只能用暗号来对接。我从后门出去,喜欢扯着嗓门大喊:“龙炮,瓶子你们快点出来。”

 不一会儿,从斜对面的一个小窗口里会探出两个麻雀般大小的头颅来。那时候我们玩得很好是因为兴趣爱好方面都有很多相似处:我们都喜欢下象棋,喜欢出去冒险,也都有一个跟奥特曼有关的英雄梦。当跟我同龄的女孩子为自己的心爱的裙子而跟阿妈哭闹和沉迷于芭比娃娃的美梦时,我也许正不知疲倦地跟死党们跑来跑去,热了喝一瓶可口可乐,饿了就去小店里买几包辣条和干脆面和朋友分着吃。

 很多时候惹完事情,常常是“集体犯罪”,然后也懂得策略,三个人各自都分开跑被抓个现找的几率就大大减少了。所以这也更加助长了我们的嚣张气焰。

常常可以听见阿妈在楼下破口大骂地大叫我下楼:“南凤,你快给我死下来。”知道大事情不妙的我总会恰到好处的拿捏好时间拿着一本古诗匆匆下楼,然后站在转角口歪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阿妈看。我将古诗贴近胸口,故作模样打了几个哈欠。

“阿妈你这么凶地叫我做什么,我正在认真背古诗呢,你怎么老是在我集中精力的时候打断我!”

“你还有脸说,你每次一装作很用功读书的时候,就总有人找上门来,肯定没好事。”

今天闯完祸事的我早早就灰溜溜地回了家,平常的我都是要太阳与湖面的夹角慢慢地成为了一条直线才舍得回家的。这次不到傍晚时分就有人来登门拜访我家了。接着出现了阿妈很铁不成钢的喊叫声:“南凤你快给我死下楼来,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

我把握好时间,要恰到好处地下楼才能更好的圆谎。

先是在楼上表示不解的回答道:“干什么了?我正在背古诗呢。”然后过了半分钟左右抱着唐诗三百首出现在了楼梯口的转角处,一脸疲惫地打着哈欠道:“怎么了,那么凶地叫我下楼。”其实我早已瞟到了站在我家水缸旁边的不速之客。

李涛肿着半边脸站,在他阿妈的跟后,细细了回想今天的经历,我开始有些庆幸,下意识的把书贴近胸口来回拍了几下后,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正巧瞄到李涛正用着仇视的目光看着我,我心里鄙视地想着:也不知是谁提出来要捅马蜂窝的,吃了苦头还有脸上我家来讨公道,还害得阿妈有要晚上又要训斥我了。本想朝他吐舌头的,不过看在他阿妈在,还有被马蜂蛰了的半边脸确实也挺可怜的样子,我就不刺激他了...

 

 三.

我叫沈瑞宇,是南凤的妹妹。我的名字也是阿爸取的,看名字就知道,阿爸总是想要一个男孩的——“阿爸当初给你取名字很费劲的,‘宇’这个字是宇宙的‘宇’。阿爸希望你能有这么厉害哦。你是在大雪的时候出生的,阿爸也希望你平平安安。”

“瑞雪兆丰年。所以你就叫瑞宇。”

我的小名叫朵朵,是阿妈给取的。

阿妈每次忆起我出生后的情况,她总是眼睛亮亮地笑着说:“那个时候你阿爸在电话里听我说你又是个女孩本来很失望的,但是当我从湖南把你带回来,他一看见你就稀罕得抱在怀里不舍得放下。”

听他们说,在我三岁时,阿爸就离开人世了。我依稀记得在阿爸的葬礼上,周围的人都在使劲哭。特别是阿妈的哭声让我难过无比,我就这样被阿妈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充当起了安慰阿妈的角色,我不停地说:“阿妈,别哭了,别哭了...”然后我也学着哭出声来,但我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掉下来。

在我心里,这个男人只不过是再也见不到了,有什么可难过的。

听说人是要经历三次死亡的。

他还没被忘记,他还没死。

没有人告诉我在电视里看到的美丽的谎言——什么阿爸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在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就要睡着,吵醒我的是阿妈颤着声回着一通电话。而后我就被阿妈抱在怀里亲眼看见那个叫做“阿平”的男人没有一点生气地闭着眼,躺在那张正被移动的床上。一眼就看见喜欢蹭我下巴的那些胡渣又长出新的了。他头上包着白白的纱布,渗出的血液是那么鲜艳。以至于这两者的颜色都刺得我头痛,幸好那些护士还是医生的人把载着他的那张床快快地飞进急诊室了。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眼。

后来阿妈就经常哭,她早早就带起了老花镜,她总说是自己为阿爸哭成这样的。所以我也很怕像阿平突然死去,因为我害怕阿妈从此眼睛就瞎了。不对,我才不会像那个不负责任的阿平一样呢,就这么冷漠地丢下阿妈孤零零地思念他。

南凤也许是想念阿平的。

但是南凤和阿妈都恨阿平是去赌博的路上被车撞死的。

阿平这家伙虽然不争气,他对我至少还不赖呢。我的与他的记忆尽管只停留在我的三岁,但是他竟然这么清晰地在我脑海里。我记得我对他撒娇,他抱着我举高高,他去城里的时候要给我带一箱芦荟味的真果粒牛奶...

阿妈笑着说:”你嘴还很甜,你阿爸头发都要被你骗光了。“

六岁时我们一家子离开了乡下,只留下喜欢在乡下种地的爷爷,现在我们还时常收到爷爷种的新鲜蔬菜。在我没了阿爸后的这三年,陪伴我的只有姑姑的儿子“铛铛”,也是我的堂哥。其实他的小名叫“堂堂”。我是学大人用土话叫唤着和我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的小跟班,尽管我学不会他名字的正确读音,但是“铛铛”还是死心塌地地跟随我。

所以当我离开的时候,我还是非常舍不得他的。

我们两个之间就像好姐妹,尽管铛铛是男生,但是他有一个非常精美的芭比娃娃。作为我的小跟班,他本是对我言听计从的,但是他非常喜欢这个娃娃,我用了好几天才说服他把娃娃借回家。但是没几天,这个娃娃就没有了一条腿。好吧,他当初死活不舍得借我是对的。为了补偿他的少女心,我偷偷拿了阿妈给我扎小辫子的小绳子亲手给他扎了好多小啾啾,反正我们又和好如初啦!

我常常喜欢把他掳到外边玩,由于我不是很识路,小跟班就成了我的导游,这里去摘花,那里去看小青蛙,蹲下来看小小的七星瓢虫从一片叶子上飞到另一片上。一天总是那么快就过去。印象最深的是我和他瞧水沟长出了红红的小番茄,他突然告诉我水里有条蛇,吓得我赶紧拉着他的手跑回家,不过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蛇呢。

我们的游戏有很纯粹的快乐,我们常常去油菜花田放风筝,小跟班铛铛先帮我放好线,我便纵享”风筝之利“,接过风筝,于是我们两个就像两个被阳光涂抹的白色菜蝶在油菜花田里飞来飞去。我们还专门去找仙人掌玩,回来的时候我和他满手都是小刺。那种又痛又痒的感受难受至今,姑姑和阿妈看见我们这样回家赶紧带我们去处理,还被臭骂了一顿。我对花花草草很感兴趣,但仙人掌是不敢再去玩了,所以我们就去找三叶草吃,记忆中味道特别好,酸酸甜甜的,反正我们都很开心啦!

但我们也不是总那么友好相处,听阿妈说,我和他一起时,我总是欺负他,小小年纪我的手脚就很快,一不留神铛铛就被我打哭了。好吧,我对他还是有点愧疚之情的,毕竟老大欺负小跟班实在是没有风度。

四.

你问后来吗?

我只知道再也没有人叫南凤为南风了,她现在真正地担起了名为家庭的责任。大学毕业后她选择了创业。

我只知道再也没有人叫沈瑞宇为朵朵了,她现在初三了,正在为自己的未来思考。铛铛现在也去了市里念书。

 

思念在远方,

就站在风里等。

吹来的有

欢笑的花香,

吹来的有

蒲公英的约定,

吹来的有

梦里的岁月。

 


评论(1)

张牧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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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一帧融合了日常的成长图景,一份熟悉的青春记忆手册,一张普通家庭生活的存照。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但那却是思念可以汇聚的地方。

张引墨
评分
80
作者描写了两个失去父亲后的女孩的心理感受和生活状态,情感很真实。但是,作者写文章的过程中没有去构思一个结构,因此文章有一些散漫,尤其结尾的部分。

庞鸿
评分
87
令我想到侯孝贤相对早期的《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相似之处在于以孩童视角娓娓道来一段往事,其中有生死、有悲欢,但成人世界的伤痛仿佛没有过多地浸染到小孩子的世界,于是在讲述过和大人有关的烦心事之后,文中的两位叙述者又不约而同地回忆起童年时嬉戏玩耍的场景。没心没肺的口吻或许也代表着某种释然和豁达。第一部分中对父亲突然以“你”相称,而后又没有征兆地切回第三人称,未免有些任性。此外,对整体结构的掌控有待加强,收尾较弱。

朱婧
评分
88
作品于乡野生活的细节描绘细腻温存,有情有味。叙述方面还是有几个明确的问题需要注意,1,第一段突然转换到第二人称对父亲的“你”的直抒和对话很突兀,2,在切换妹妹”朵朵“视角的陈述和姐姐”我“视角的陈述之间没有呼应,各自孤立,如此视角的切换其实意义不大。还是有精进的空间。

何天平
评分
86
缺了点布局,总感觉文章的不同部分有跳脱感。

刘杨
评分
85
叙事语言比较朴实,最后的诗歌效果不佳。短篇小说除了细节的生动外,更讲究在有限的篇幅内建立任务的关系和张力,这方面还有待加强。

顾奕俊
评分
85
更像是一部剧情片的情节梗概。其中也有人物生动的童年描写,但因为线索太多,但又限于结构设计无法充分展开,最后呈现的是“匆匆到此一游”的既视感。

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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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有真情实感,但整体节奏有些凌乱,布局构思上可加强

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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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没有直接抒情,而是通过娓娓道来的回忆,将那份思念融入读者的情感,比直接抒发的情感更加打动人心。
总分7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