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就在身边

       中考结束了。三年过去了。把身上的重担放下，至少在下一次拼命之前，可以好好休养。知了狂鸣，夏日高悬。暑假，快到了！

      “喂，暑假陪我打游戏呗，”室友提议。

       哼！我不屑一笑。“暑假，有远比打游戏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

      “哦？你回家除了把身子搞虚，还能……”室友邪恶一笑，突然难于置信地后仰头颅，戏剧性地抬手指着我，“你要卷？！”

       我再次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大好夏日，一生难遇的漫长假期，岂能让此等无耻行径搅黄？我肯定要去旅游，连绵的雪峰，广袤的大草原，碧波万里的海，还有苍翠秀气的江南丘岭？每一处都令人心驰神往。对了，去旅游的话，应该再学点业余摄影，我也想要拍出视觉中国那样现实又梦幻的奇景。还有，家里不是买了许多名贵茶叶吗，品香茗嗅书香，古代文人雅士的风度实在令人痴迷啊……

       啊，想做的事多得数不清呢！

     “那你要去哪儿旅游？“

       这倒是把我问住了。“呃……”沉默良久，才道，“还不确定。”

       ……

       终于，我终于暂时摆脱了那牢笼。回家的车行得飞快，灰白的建筑物，绿色的行道树，各色的行行，混合成一阵难以辨识的风，从眼前流淌过去。辨不清，抓不住。

     “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妈妈问。

     “嗯……”我讨厌沉默，“你们有何打算？”

     “你姐嚷着要去新疆，等你的意见呢。”

     “嗯……”又一阵讨厌的沉默，“新疆……是不是太远了？还有，会不会太高了？还有，我从手机上看到，这个时候的新疆人满为患……而且会特别热吧…… ”

       沉默！该死的，漫长的沉默。

       计划仍未敲定。我莫名地烦燥起来，一股不安的不确定感从心底 四散蔓延。暑假已经开始，仍然没有定案，这意味着什么？这会是个坏的开头吗？

       ……

       眨眼间已经是第七天了，一个星期，地球的七次360度自转，四分之一个月，三分之一个暑假啊！我在做什么？仍然窝在家里，挺尸于阳光所不及的客厅沙发上，昏昏地在短视频，网络小说间徘徊。起身想上个厕所，充血的头脑天旋地转天昏地暗，扶着墙佝偻着身子，差点没一头栽倒。

       浑浑噩噩的生活。

       说实在的，好好上个网，本也是我的众多愿望之一。我受够了无穷无尽的作业，与隐隐作痛的坐骨，还有三点一线的生活空间。网络，是我构建我美好意义世界的重要渠道之一，那些让人血液沸腾的日漫，那些令人笑破肚皮的整活视频，B站里妙语连珠的众位网友。它们本该成为我意义世界里的一道彩虹，最后却造就了一个迷茫的行者。暑假生活浑浑噩噩，那想回校吗？不，绝对不要。还有旅游……那仿佛是一个世纪以 前的陈旧想法了。哪儿也不想去。似乎 世上只剩下了“我不要”，“我要”隐匿在了虚空深处。

       我需要一个转变，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实现。

        ……

      “不是看手机就是看电视，天天窝在阴暗的地方，你怎么成了老鼠？”妈妈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

       我露出一个尴尬又羞愧的痴笑。

     “既然这么闲，你去把碗洗了，然后把米淘了，再把你自己的衣服洗了。回家这么多天，总要干点家务吧。”

       出于强大的惭愧心理，我连连点头应下了这些活儿。我对这些琐事本是不屑的。

       洗碗，淘米……完成任务式地，干完这些。奇怪的是，我并不反感做这些事琐事。更奇怪的是，比起刷手机，时间过得慢得多，精神也像瘪掉的气球那样慢慢膨胀，变得充实饱满。

       兴致所至，我戴上了耳机，播放起了音乐。可是，耳边响起的却是嘈杂的人声，歌手声嘶力竭。不对不对，我猛划列表。找到了！神前暁的曲子，《一如往常的风景》。这是我最早收藏的几首纯音乐之一，近来几年我明明已将它渐渐淡忘。可在这个早晨，这首曲子却如此自然地浮现，我才发现它一直隐藏在我心底。

       把脏衣服一件件地抛进水池，打开水龙头，水流轻快地“哗啦啦”响。等着水面涨高，我扭头望向窗外。蓝天一望无际，云彩壮丽又柔和，阳光热情地透过窗沫浴在我的身上。上班的车辆行驶如流，轮胎划过地面的“嚓嚓”声此起彼伏。我用这些家务搭建了生活的基础，慢慢地，幻想和茫然，像海市蜃楼那样消散了。第一次，我体会到何为理想与自由——

       通过这样的琐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