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傍晚日暮，像是被打翻的橘子味汽水。十月金秋，风里有少年人的孤独。

        那是个桔子泛滥的季节。“荷尽已无擎雨盖”，我看到路边的枯塘有凋谢的残莲，仓皇逃离的暮夏把它遗在这里，留下池沼里的一抹白。孤独么？我却分明看到了它倔强的无言诗篇，谁说有“傲霜枝”的只能是残菊？

        街道宽阔，行人熙攘，十字路口的拐角有贩卖桔子的小摊。摊主皮肤黝黑，穿着朴素，招呼我买去几颗金黄，换来几两碎银。我应了一声，让他替我择选。他挑桔子的手布满老茧，无言诉说着生活的苦。忙碌的人们鲜少有停留的迹象，即使有，也因为我的存在而没有耐心等待，很快又快步离去。繁忙的十字街头居然只剩下两人的孤独。

        远处有穿着警服的城管高喊：“停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小贩就惊慌地开始收摊，无措间我看到一只黝黑的手伸出，拎着一只塑料袋，塑料袋里有几个黄澄澄的桔子。

        城管的速度很快，三两步走到小贩面前，两人争执起来。“彭”一声，小贩的摊子倒了，硕大的桔子很快铺满了地面，我拎着手中的金黄不知所措，橙色刺痛了我的眼。

        先前步履匆匆的人们停下脚步，有人捧着手机悠哉乐哉，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有人矮身争抢着桔子，埋怨着争夺的对手；有人匿入人群，不动声色地将几只桔子拣入自己的包中。独有一只桔子逃脱了数双手的拦截，金黄在橘色的夕阳下越滚越远。我想，它是孤独的，可它却分明拥抱了灿烂。

        人群拥挤不散，两人争执不休。可他们又有什么错呢？小贩是在工作，城管也是在工作，皆是为了碎银几两而奔波。我看到有人盯着我手中的塑料袋揶揄：“这么小就会占便宜了。”我红了脸，不知所措。那一瞬间我很孤独，在这个人人争夺金黄的时代，居然会有人怀抱着此种恶意去揣测一个孩童。

        我蹲下身，徒劳地拾起一个个桔子，堆在摊位上。人们只顾自己，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也不需要谁的感谢亦或赞美。夕阳落得更低，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那一刻孤独感再次升起，远方有归鸟啼叫，我却觉得异常满足。仿佛我已不在世界，而世界在我。

        硕大的桔子依然闪烁着金黄，却没能照耀出人们心中的温情。当善意成为孤独，我不介意用孤独充实自己。太阳落下，桔子被拣尽，人们散去。城管最后警告了一下小贩，也随之离开。小贩望着满地狼藉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因为那几颗堆在摊位上的善意而欣慰，但他一定会为自己缺失的那几颗金黄而遗憾悲愤。

       我无法改变他人，我只能做到问心无愧。太阳隐入地平线，宣告这场闹剧的收场。那一刻，我拎着手中的孤独无法忽视，心中却被满足占据着。清风不解人心，拂撩了发丝，带走了孤独。或许，这就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