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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遥远的海

俞越 发表于 2024-05-06 08:10:38   阅读次数: 203

每一次起风,尽管连云朵都随风飘动,随波逐流,金色的花海里,连一顶草帽也落进温暖的陷井里。

太阳正在开起,半轮红日,从地平线上犹如一朵硕大的金色蘑菇,正在破土而出。但在阳光还未普照大地前,一株株都显得湿漉漉的,心形的叶子与低垂的花盘,垂挂着晶莹的露珠,静穆而又庄重地站着,仿佛一地的勇士。

这就是梵高名画中的《向日葵》,创作于1888年,色调热烈,笔触强劲的风格使我内心一震,但又有了些许疑问。

为什么梵高在向日葵花田里作画可是他却要把向日葵画在一个花瓶里?

我是画油画的,也对油画作品有着深深的着恋与深刻的体会。《星月夜》的神奇魔幻,《罗纳河上的星空》的静谧奇诡,《鸦群飞过的麦田》的丰盈喜悦,《鸢尾花》的魅力俏影都让我着迷。这些梵高的作品都是写景画,都是大片的,都是全景,但为什么偏偏《向日葵》在花瓶里?

戴着草帽,背上画板,一步一步迈进那片遥远的海,融进荷兰画家的梦魇里。

太阳像一只金色的轮子,阳光哗啦泻向那片葵花田,那葵花,一副天真,一副稚气,一副固执坚贞不二的样子。

阳光变得越来越热烈,葵花也变得越来越热烈,太阳在燃烧,蔡花的花瓣则开始像金黄色的火焰一样在跳动。

葵花田的上空,飘散着淡紫色的热气,风一吹,起了涟漪,像一片海。热气在风的拔弄下,凝在一起,汇成了一个紫色的人影,仿佛也在跳动;他狂笑着,尖叫着在花田里蹦来蹦去,一手举着一支画笔。

葵花田的边上有一个小池塘,但蒸腾着水汽,在太阳光的折射下,散开了七彩的光芒。他在湖的那头,我在湖的这头,他疯狂着,我安静地看着他疯狂着。他在一张画布上涂抹着烈焰的红色,太阳的金色,挣扎的橙色与富有生机的绿色徐徐展开。

葵花扬起了面孔,那些花瓣刚才还软塌塌的,得了阳光的精气,一会儿工夫,一瓣一瓣舒展开来,颜色似乎还艳了些。

中午时,太阳金光万道,葵花进入一天里的鼎盛状态,只见一只只花盘,迎着阳光,拼命向上挣扎着,那一根根扭抖着的长茎似乎变得更长,一团团的火,烧在蓝天之下,燃烧在疯子画家的心里。

他突然跳起来,把原来即将完成的那幅画扔进了池塘里,池塘顿时荡开了一圈圈波纹,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好像被蒸气带走了一样。

“Non!cen'est pas un tournesol!”(“不,这不是向日葵!”法语)

“Je sais,je sais!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法语)

他丢掉画笔,跳进葵花田里,并一直向前走去,那些葵花,一株株都比他高,他只能仰头去观望这些疯狂滚动着的花,不一会,他就被花掩没了。

——过了许久,他才从葵花田里走出,那时他从头到脚,沾满了金色花粉,在阳光下闪动着令人眩晕的光芒,眉毛竟呈现出金色。九只蜜蜂围着他的脑袋正在飞翔,嗡嗡地叫着,使他有些发晕。

 他继续扬手在画上涂抹着,一连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完成了他的画,有十几幅,都是向日葵,形态各异,但都在花瓶里——生命被禁锢在花瓶里。

之后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出现,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只黑盒子,一阵惊天的响过,就再无人知向日葵的野蛮与温柔了。

那天不午,太阳被厚厚实实的乌云遮蔽着,不一会便狂风骤雨,傍晚风停雨歇时,只见一地的葵花,一株株皆落尽金黄的花瓣,一只只不复光彩的花盘,低垂着,面朝满是花瓣的土地,那不是土地,那是一片金色的海。

比较起其他的花来,向日葵的肆意与痛苦是把一生最艳的黄吐尽,在极长的时间里一点点消耗直至垂下头颅,丰硕地死去,而其他的花呢,则是散在空气里的一把忧思,一抔牵挂,在逃避与它之间的对视时便从时光中消散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再来反观梵高的《向日葵》,为什么在花瓶里但每一株都又几乎坚韧而执着地向外向上生长,无一不呈现出蓬勃的生机,它是挣脱牢笼,唱出为何炫烂的歌,点醒那些爱了又陷他人于牢笼,以它生命的温暖,去软化每个人心中已被封冻的海。

也许梵高当年在葵花田里的自尽是一种让自己从精神疾病的困扰中解脱,也是一种让自己从禁锢自己的罪恶社会中解脱,没有像其他普通人一样苟活于世,自杀有时不是懦夫的行为,而是解脱。

勇敢与坚持向来不需要随波逐流的。

勇敢与坚持都是要在最纷乱的时候保持静心,甚至无法静心也无所畏惧。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片海,让它平静下来,或让它卷起巨浪,无噬黑暗,卷走恐惧,留下初心与真谛。

荷兰的疯子画家梦高一生穷困潦倒,但他始终追求着光明,像他笔下挣扎着要挣脱花瓶的向日葵。

那片遥远的海,很遥远,横亘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没有船去到达彼岸。

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但是有生命与意志,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将它的面孔朝着那神圣的金色天体,努力去挣脱将它禁锢的大地,完成我们一生的使命,保持我们一生的初心,横渡那片遥远的海。


范德清
张利利
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