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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家国的呼唤

咬一口张张包 发表于 2022-07-13 20:41:55   阅读次数: 83593

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推上祝明妃。

——题记

“嗖——”一根箭正破空而来,飞快削切着沉闷的空气 ,朝着敌军后背飞去。远远雪光里看不见分明,只听见有弓手应声而倒,雪地里渗出殷红。

将军将三支箭咬在口中,指尖又夹了三根,左手挽弓。一个仰倒,将上身垂到洞外溅上鲜血的石壁上,倒悬着身体向敌军阵中的弓手连发三箭,均无虚发。刹那间,弓弦破空之声如疾风。敌军被困的无可回避,心中惶茫,南端最前第三第四第五阵的六百余人已被凌厉的箭雨从北方本阵切断,不停地承受着银色潮水的冲击。阵型越来越薄,而那箭组成的雨幕仍不肯停息。

马上的将军被银盔遮挡了她的眼,雨水和血水混杂,自黏着长发的下颚滴滴坠下。她扬头看向身后已被攻陷的城门,银盔系带松落,铿锵有力地落地,露出一张坚韧柔美的面孔。

——她叫木兰。

土堆上,敌军的旗帜正在燃烧。

 

十年,时局彻底扭转。耳旁,除了磅礴大雨拍打刀脊、铠甲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死了的不会再有声息,而活着的,也不敢刚发出旁的声响。

十多年啊,多少回忆物是人非。数十年间,我随军队四海奔波,驰骋沙场,浴血疆场。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曾险些被人用长剑结束生命,也曾在弓箭下逃过一劫,但那冰冷的刀锋却在娇嫩的女儿躯上留下一条条丑陋的疤痕和雕刻心底那坚韧冰封的深邃。于此种种,不堪回首。

爷娘啊,可还记得当年哀叹织布的不孝女木兰?若能再回到故乡的从前,我想我定会在跨出家门前再看一眼熟睡的爷娘,再在弟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盈的吻,好让我再回归时所牵挂依恋。

思绪胡乱飘飞在漫天的雨水中,又似回到了过往。

 

那年,我年仅十五岁。

长街春意正浓,烟雨如梦,细雨轻浮波无烟,我和阿姊阿弟嬉戏于庭院中。院里架上了一根逝去绿色光泽的竹竿,用麻绳错落地系着晒干的腊肠与鱼肉,粘上了些细雨,但腥咸味仍充斥了整个庭院。原本平整的墙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边角粗糙的小洞,一只黄狗乘虚而入。我和阿弟看它把一块残骨一步一步叼到了墙角,艰难地把骨头运过洞,身子又挪出去——它好像是看了我们一眼,澄澈的圆眼眸里有些许不好意思,于是便匆匆而逃。屋檐外的小贩冒着细雨,扯着嗓门吆喝: “嘞———卖柿子嘞———不涩的嘞———涩的有换嘞!”阿娘听到,放下手上的活儿,穿着未解的围裙、拿这些钱币小步跑到街上。突然消失了脚步声——阿娘定是在挑拣柿子。

邻居们戏称我是小子,大概是我总在其他女孩还在跳皮筋时选择父亲玩耍罢。无数个日暮与清晨,我看着父亲用他强劲有力的大手举起弓弩,用锋利的箭准确无误地刺进在云层下舒展翅膀的大肥雁;握着我的手拉开弹弓,射向杂草间穿梭的野兔;领着我在枯地里捡来树枝,在茫茫黑夜中燃起光亮与热情。

长街的生活很普通,很平凡,却在日日夜夜中,透出渐进的温馨。我爱故乡的草木山川,也爱她烟花雨巷的气息,让我在无数深夜里魂牵梦萦。她让我沉下心,过着一段宁静自省的日子。看花听雨闻香,在林间肆意奔腾,与日常琐细共有一种呼吸的节奏,收获不需要理由的快乐。我在那里成长,我被她塑造,也带着她留给我的清晰印记。

但在这一天,我的生活彻底地改变。傍晚的夕阳逐渐沉下,清风吹起,我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归家,路边除了刚抽出芽的灌木,枝节盘错且长着刺的树干,被人理到一边稻杆般的干草之外,什么也没有。不错,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暮春日落。远远望去,长街今日一改前些天的安宁,吵吵嚷嚷地布满了身穿战袍的官兵。“征兵———每户出一壮丁——”隐约传来了我最不愿听闻的声响。

已经不记得当时看到街头的卷书上父亲的名字时究竟是怎样的辛酸、痛楚与茫然,兴许是想起了父亲脸上沟壑般的皱纹和家里一月一来的大夫每次从父亲卧房出来时和母亲交谈时沉重的眼眸——总之就是如此了——咬紧牙关,我做出了一个我一辈子也不敢再想象的决定——

我决定替父出征。

那天深夜,机杼的唧唧声停下,我将手上织了一半的布匹搁置一旁。翻出曾经父亲的旧战袍,伴着明月,一针一线,把我的热血缝补于此。挽起衣袖,束起发髻,穿上了战袍。

天呈青灰色时,我披着战袍,悄悄潜出了家门。长街上无人,只有几只孤独的鸟驻守着清晨,春季的温度似乎在慢慢褪色。望向家,那门啊有了年岁,斑驳的皱纹上是历年春联的残迹,门侧墙角的小洞是小猫小狗的专用通道,许是最后一次见了吧。怅然之感肆意地堆叠,泪水不知为何竟打湿了衣襟,恍然间好像又看见了那只叼着骨头的小狗。我渐行渐远,它朝着我离去的方向狂吠着。

这片故土给予我的,是美丽的羁绊,亦是远行的勇气。

我将旧事和远去的回忆装入锦囊中,一人独自在大雾中远行,身上担的是战袍和铠甲,手上持的是弓箭与尖刀,一路披荆斩棘,一路沉淀岁月,在自身的情感起伏中积蓄力量。

 

突然有数匹骏马从后而来,自叛军身上昂然越过。马蹄溅起雨水的啪啪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此刻。雨有些停了,积云逐渐散去,显露出群星密布的晴朗天空,才发觉居然已经入夜了。寒气与血气自地面而起,野藤一般径直向上攀爬。

回首这场远行的深沉和回肠,好像就要到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平静下来,不再对自己充满惆怅,兴许是战场的洗礼吧。我的故土为此更为厚重和深刻——我执着于的不仅是一家几邻,一巷几乡的故乡,更是国的千里万里,山川万丈。

望着在夜幕中浮现的东军的战旗,我想起这十年的疆土、骏马和那些埋葬于骤降的风雪的英勇战士们,居然有了不舍。曾经那来势汹汹的敌人和那被同胞的鲜血染红的洁白,我由此深信这场远行是为了回归。即便远离自己出生之地十年有余,这场出征让我深刻领悟了国、家的意义。

 

夜深,寒气逼人,我决定起身了。终于扯下盘着的发髻,让黑色的发逸散在浅浅的晚风里,在战友们惊奇的目光下扬尘而去,飞溅的泥土又融入土地。

这条熟悉的路上的每一寸草木都让我浮想联翩,只是此刻的心情与来时大不相同。马蹄“嗒——嗒——嗒”地一刻不停敲击着地面,回归的步履在黑漆中渐行渐远。

且听呐,我的呼吸和风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我喜欢这种被风抱住的感觉,柔软而轻盈,温暖而踏实。我喜欢,柔软的发吻过脸颊的感觉,为了战场而束起的自由,在金黄的日光里淋漓地释放。风在林叶间穿梭,粼粼的波追溯着风的流向。

沉潜着光亮的返航是回归,逆风向前的远行——又怎不是回归?

 

远征不是远离故土,而是为了寻找更清晰宏大的回归。战场上的风雪埋没着悠远的记忆,在厮杀中肆意野蛮生长,在一次又一次的情感起伏中积蓄力量。在布满血色的战争中,我追随着,唤起的是无限深沉、无比炽热的情怀。成为国家光辉的缔造者、最明亮的魏巍灯塔,让我明悟了什么是真正的回归。或许就是故土给予我的生命里延长的拓印。

家乡带给我的美丽羁绊和那远行的勇气,永远不会消泯在沉淀的岁月;而国家带给我的赤子之心,成为曾经暗淡岁月里唯一的亮色,它的呼唤给予我的精神力量温暖而治愈人心。

 

行人杂沓的脚步声,古琴悠远的音韵,长街小贩的叫卖……我轻轻地笑了,呼出的气惊扰了门上的尘埃,在阳光下打着旋儿。不知何时,墙角下的裂缝竟被修补得平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已触手可及。我摇摇头笑自己的多愁善感,推开门,阳光猛地扑进屋子,熟悉又陌生,空气里裹挟着淡淡的咸味。透过明亮的阳光,我好像看见了披着战袍的将军木兰。

那只十年前从墙角偷骨头吃的小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高大健壮,它规矩地坐在门前,朝着我的身影狂吠。见状,我笑着摸摸它的金黄柔软的头:

“你好,好久不见。”


评论(0)

张牧笛
评分
90
对故事的清晰叙述,对语言的精准把握,试图在历史细节上,以还原的方式趋近于真实,也趋近于想象。

庞鸿
评分
83
可看作是对《木兰辞》的翻译和扩写,同时融入了现代性的精神。作为一首堪称杰作的叙事诗,《木兰辞》的艺术形式与修辞手法都太过耀眼了,以致于其光芒足以掩盖本作的文采。改写(paraphrase)可以作为一种练习,但就作品而言,要获得原作之外的光华并非易事。

顾奕俊
评分
85
中规中矩的改写,语言华丽,但就“木兰从军”这个故事本身而言,没有形成让人耳目一新的突破。

吟光
评分
87
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展示了一代巾帼“木兰”替父从军的事迹。通过插叙的方式描写了将军木兰出征前与归来后的平凡日常情景,与开头作战时的勇猛形成对比——像男儿般勇猛,又有女儿的细腻,木兰的形象被刻画得生动鲜活。结尾用一句问候语结尾打动人心。

刘杨
评分
84
在改写经典作品中,作者加入了自己的想象,但更多地倚重修辞的力量表达情感,缺乏对于人性的深度挖掘。

何天平
评分
85
改写不易。若无法找到改写的逻辑起点和立意旨归,可能就只是作者基于个体经验的一种转述。

于文
评分
84
有自己的构思,人物塑造可以更饱满些

张引墨
评分
80
作者以第一人称,改写了花木兰的故事,读来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朱婧
评分
88
木兰出走,故事写作一种,有浪漫柔情也有豪迈壮丽。作者显现出很好的语言文字的功底和结构文章的能力,是有一定完成度的写作。
总分7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