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外卖，请签收

冷漠的修 发表于 2022-06-08 22:57:40   阅读次数： 1633

      流血的六月，叫人间下了场千年万载都难逢的大雪。我摇笔头,我瞌睡连连,对着一纸格子,我开始心不在焉。写作，创作，散文，诗歌，小说几个单词徘徊于我的脑海，而大脑只是彳亍在生活烟火里久久不能自拔。

       要我说，还得是吃喝容易，松松爽爽油而不腻的妈妈牌蛋炒饭就很不错。如果有小粥拌榨小油菜，脆爽的口感，我也会很欢喜的。

       你喜欢吃东西吗?应该很难拒绝吧,这种咀嚼的快乐，健康又刺激。重点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七七，笔名六加一，是一名青年写作者。我喜欢对一切社会现象慷慨议论,喜欢吃肥咸熟的肉菜，烧得酥软香浓的那种。因此我很擅长时评短篇的撰写,以及我很会炖红烧肉。还有，我很瘦。

       今天2022年的6月7号，我收到一份外卖。

       订单内容：美梦成真×1，价格?

       Fine,事实上我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有趣的恶作剧,看到的瞬间还惊喜的以为自己拥有了穿梭时空的能力。

      “那么现在我们是在当下，要跟当下的自己临在，跟这支笔临在。”心理老师有一种魔力，她的声音很像圆珠笔划过纸面酥麻的微颤，我听到这声音总想睡过去。“不要笑，你笑了说明肯定跟着念头走了，要和当下的自己临在，如果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哦，我们知道，有一个念头，就让它过去。”我闭着眼睛，听到小音响里哗啦啦的流泉激溅，听到“捣珠崩玉，飞沫反涌”的瀑布脆鸣，水声好听敲醒了我的喉门——啊，我好想打喷嚏!人一生，你一生，有没有为什么拼过命?我，那天风轻云淡，一个喷嚏卡在喉咙里欲打不能，叫苦不迭。

       好痛的觉悟啊!

       多久了，下一秒，我就要呕吐了，水声停了，我的挣扎终于迎来了曙光。

       闹钟，我一般定八个，我称之为“朝四晚八”。上午，我可以在凌晨4点,清晨6点，早晨8点，以及早上10点开始工作,我的码字大业，前景开阔。下午我可以在午后3点,黄昏六点，晚上9点以及半夜12点开始工作，我的查漏补缺，势不可挡。

       Wait，所以这份外卖是谁点的?对着面前的西红柿炒鸡蛋，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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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在我最初遇到她的那些年，她还不是我的妻子，这个口口声声“光荣流浪”的女人，彼时正践行着她的伟大夙愿。我不知道，她将是我命中注定的挚爱，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第一次见晓晓，我就注意到一种极鲜明的对比。她穿一条绚丽的波西米亚长裙，宽大的袖摆，纤弱的手臂——你肯定见过仙人掌，那就是她。晓晓，行走的人形仙人掌，以非常倔强的姿态在沙漠完成了对太阳的献祭。

       我永远记得她，永远忘不掉她。那双眼睛很轻巧，像歌一样滑过我的大脑，晓晓啊。

       火山，月亮，郁金香。

       冰川，银河，红玫瑰。

       生平十八年，前所未见。生平十九年， “晓晓——晓晓——晓晓。”人的名字怎么能这样，简单好记又好听。我们晓晓，我的晓晓。

       没什么可以捆绑一颗自由的心，除了伟大的爱情。而我爱晓晓。

      “七七——七七，七七——七七…”

        晓晓说，人还活着怎么就用生平啦?我说，我们要在一起，好好地，重新活。

 

 

          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面对编辑老师一百零八个未接来电，也差点急得上梁山落草。

         西红柿炒鸡蛋和美梦成真，谁呀?

         入行十二年，还同第一天。散单一大堆，想休息，永远停不住。好像有什么催着转似的。

          “哪敢催您，大佛一尊。”很痛的记忆，很狡黠的眼，很清浅的笑。嗯……?

          “佩索阿和他的七十二位异名者一起逃离了世俗烟火,生活在灵魂的第八大洲。”

         晓晓学历很低，高中辍学而已。她很擅长学习，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学校，放弃众所共趋的锦绣前程。有人问她，她也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极真诚地一笑：“我吗？数学太差。”只是眼神却流出几分自然的轻蔑来。

        我总很着迷，情难自禁,这未曾预料的惊喜,晓晓这个姑娘是世界的一个奇迹。美丽的伊犁大草原见惯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淳朴，却少见“星辉斑斓里放歌”的诗情。但晓晓就是诗，她是星空本身，一双绿眼睛里起码藏着一整个宇宙——我陷得好深好深，我明明爱上晓晓了，已经。

       “所以，你是说，你认识的晓晓厨艺不精，只会西红柿炒鸡蛋这一道菜?”编辑老师和我讨论关于女主人公设定的问题。我兴致缺缺，总觉得多些什么，又总觉得少点什么。晓晓，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我们在伊犁大草原旅游的时候遇见，后来我们相谈甚欢还一起去了沙漠。我记得沙子像雪一样白，而火红的太阳像即将融化的巧克力。可是我没有一张和她的合影，翻遍通讯录也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那么这道“美梦成真”一定是晓晓寄来的喽,我会心一笑。

       晓晓，晓晓，晓晓。文学是我的月光，晓晓是我的月亮。我们在沙漠里触摸了王城的断壁残垣，感受了历史的温度，还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她戴一把蝴蝶木梳作装饰，可爱的羊毛卷，梳上数十条细发辫，大大的裙摆浅浅转进了我的心里面。

       “你能不能联系一下这位朋友，很有意思的设定，对你的创作也有帮助。”我盯着这条信息，久久，可我找不到晓晓啊。除了这盘西红柿炒鸡蛋我想不起别的什么,话说我们都不联系吗，我和晓晓真的很熟吗?唉，半夜12点对着屏幕上空白一片，我也唯有无语凝噎。

       2022年6月9号，我又收到了一份外卖。

       订单内容：美梦成真×2 价格：??

       So,是她吗?怎么又是西红柿炒鸡蛋，两盘。我笑笑，索性蒸起了米饭。晓晓，我会找到你的,我笃定。但她是怎么确保我收到外卖的呢，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地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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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故事读者反响很强烈，有考虑续写吗？”大白老师结算了我的稿费。我从不续写，但我不想再吃西红柿炒鸡蛋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想查一下订单号码。“小姐，有保密权限，况且您应该知道啊!”客服小哥听起来心很累的样子,我想我是知道，但这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嘛。

      “如果你能和那位朋友谈谈，我想会更好。”入睡前大白老师还锲而不舍地叮嘱我。我回他，我当然知道啊。可每当我试图回忆起我和晓晓的过往，第二天我总能收到她的西红柿炒鸡蛋。秉承“光盘节约、浪费可耻”的原则，我已经吃了一周的白米饭配西红柿炒鸡蛋了。

       直到这一天。“我受不了了，先生，我已经吃了一周西红柿炒鸡蛋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送来的外卖，这是个恶作剧，我知道!但我删除了她的电话号码，没有其他联系方式!您能否告诉我，其实我只是想和她谈谈!”

     “小姐，您说的这个晓晓，原谅我是真不知道啊。但是外卖一直是135xx xx xx xx点的呀也就是您自己,您要求保密我也没办法呀，但您天天都问，这又是为什么呢?”后面他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是我自己点的外卖，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手机响了，是大白老师：“考虑得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吗?”

      晓晓牵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坠入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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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眠不觉晓。”晓，春去也。那么高的山崖，我还活着，可晓晓一定死了。原来我们不是朋友，我爱过晓晓——爱过她的名字连同她一整个灵魂，认真而虔诚，完完整整。

       摇曳的蒲公英，游弋的云鲸，风霜雨雪，虹霓晚霞，大千世界每一粒微尘都像是她，又都不是她。晓晓是水，清清浅浅，横在我心里的山脉间。

      "想见晓晓吗？七七，跟着我做。我有办法。”大白老师穿着白大褂，和蔼可亲地朝我点头。

    “让我们开始放松，从5数到0，每当我数一个数，你就会加倍的放松。每当我打一个响指，你会觉察到你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重，当我数到3的时候……”他说，我会尝试睁开眼睛，但眼皮太重所以我闭上眼睛。

      在“1，加倍的放松…你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2，加倍的放松…3…”之后——我见到了晓晓。

      我们一模一样，除了她那条碎花裙。第一句话，她说“你好。”第二句话，她说，“我也爱你。”第三句，我们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她朝我走来，拥抱我，她对我说“杀了我，七七。”我确实直愣愣一把刀子捅进晓晓的胸口。我们共用一副躯体，晓晓却以大无畏的勇士精神，奔赴了我虽心向往之但无力登攀的高峰。在那趟自我放逐的旅程里，我分裂出晓晓，她那样美好。她不是我啊。对于晓晓，我是一把利剑，是一身盔甲。她爱我自由，我爱她修洁。我杀死她，我爱她，身陷囹圄，无能为力。

       大白医生说，精神分裂好比心理疾病中的“癌症。”可我的晓晓想让我活。这一年我十九，晓晓十八。他说，恭喜我战胜了深渊。四轮数字，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一脸关切的大白医生，还有许久未见的爸妈。所有人都高兴，脸上洋溢幸福与美满，只有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僵硬地泪流满面，止不住哭声，我咬住自己的唇。现在，我总是清醒了?世上没有晓晓，没有，对吧，是吧。

       这才是晓晓，才是她送的“美梦成真”?除了我，又送给谁……

      “您的宇宙外卖，请签收，晓晓七七祝您天天开心。”

                                                       ——座机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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