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孤念寒霜 发表于 2022-08-09 14:09:03   阅读次数： 89421

“彼岸花开”一个但愿不被有声音地提起的封尘往事，似幽灵般地漂浮在湖面上。

 

湖面是一个很大的湖面，一眼望不到边，之所以说它是湖，已矣些许不重要了。只记得些许彼岸之词，因为，湖的彼岸，会有另一番故事。

似无尽之海的湖，平平淡淡，在一片被时间静止的白雾的笼罩下，这岸边，金属敲击的声音永无止境，一处难得生长在这永无天日的地方，蒲公英的伞是不同寻常的轻盈，轻盈到，能够承载任何梦想，这里已然是人们内心的荒漠，一处没有任何其他生灵，重金属含量超标的土地，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黑潭色斑铺陈在里面，小草惶恐地探出生灵涂炭的头，不久便永远倒了下去。折戟长枪凌乱地躺在地上，寂静是像是连死神也无法靠近。“抓住他！”如怪物般的咆哮随之而来，已是一处兵戈交错，被浓浓的白雾挡在了外面，像是一位神灵刻意豢养弱小的一方世界。薄膜般阻挡住外面的腥气罢了。

 

蒲公英的旁边却探出一个殷红色的头，一株彼岸花，未开。含苞待放，惊奇的是留着叶子，蒲公英一言不发，因为巨人的黑影无疑在惊扰这个世界，他无法迫使自己故作镇定，对这一道道视如鬼魅的影子视而不见。

 

“总有一处圣地应该安放它。”

 

蒲公英连忙回头，惊讶地望着彼岸花虚弱的模样，她低垂着，像是风烛残年的巨翅天使，风一吹可能茎叶相连的地方就会“呲”的一声断了，这可能是命运中必然无法阻挡的坠落。沙华叹息。只道是，迟迟彼岸花，未开。

 

从未有人说过，从未有人希望，彼岸花开，这处被人们所遗忘的空间只不过，时常也是这处空间的缔造者，雾未散，人欲行，只听见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一阵声响立马要出现在自己身后，蒲公英再次回头，并无异样，仍是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像是害怕天上或者无数的角落里的一双双眼睛，彼岸花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它竟能看到一丝粉红色的光晕，蒲公英以为自己眼花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粉红色却早已经不见，只能浅浅地自我安抚道看走了眼，突然，沙华问道：“能看见吗？”“嗯？”蒲公英被吓得惊魂未定，抖了抖身子。“能看见吗？”“什…什…什么？”“彼岸…”“彼岸？”“彼岸是花灵的氏…”蒲公英顿了顿首，聊以自慰道不是跟自己说话，他俩一同望向了岸的另一边，尽管望不到头，沙华又重复了一句：“能看见吗？彼岸。”可是蒲公英只看见惨淡的白茫茫一片，连光，都无法穿破这只剩湖面与雾的世界，“但愿”沙华喃喃自语，一边杂音像是发了疯的怪物暴戾无比地席卷而来不带半点喘息的时间，若是有平民百姓在场的话怕下意识的，不是撒开善于逃跑的腿逃跑，而是以一种“视死 如归”的寂寞感与莫名由心的愤怒而来的一句咆哮“怪物来了！怪物！”

 

这世界怕是有怪物！宁静，令人窒息，并不像是疯狂退去后的和平，而更像是暴风雨前的预兆。沙华微微地晃动，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地，稍稍呼吸一下，就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还稍微带点疼痛。突然，“别让他跑了！”震天动地，蒲公英和沙华莫名接受这地震，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上该有的。蒲公英本应该把自己的头，花瓣连带着花萼一起扎进泥土里，以掩耳盗铃的手段落叶归根，就再也不用接受这世界的恐惧，但现实总归是着了失望的道，令其“望眼欲穿”恨不得将自己围起来，倒是风声鹤唳的形势像是无可救药的病毒入侵疲惫不堪的心灵，沙华的灵魂更是无法承担其这样的重担，差点都要形神俱灭了在巨大的嘈杂声中，在这令人错愕春秋交错更替里，时间的流逝任意地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拨动，随意加快进程。

“愿有一处彼岸。”

 倒披针形的无数细小的花瓣，像是无数个向往天堂的生命，艳红色被涂抹在了花被上，向后生长，蜷缩。边缘泛起浪花，以至于整朵彼岸花像是伸向天空的手掌，然而他们头顶的那片天空上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堂,甚至无法说出是否存在着天空，因为从来没见过。彼岸花再一次盛开了，淡淡的韵光，仿佛是神迹降临于世。蒲公英则认为自己眼花了，幻听了，因为他不仅在淡光周围看见千万朵彼岸花，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漫山遍野的红色，那么妖艳，那么迷人。血一般的红色，这么凄美，伴随着最令人着迷的艳丽，美，美，美！美？

 

倾山而来的彼岸花，是最迷人的危险，她们像是唱着一首安抚亡灵的镇魂曲，让这个世界躁动，倾倒。歌声是那么妩媚，听者无不触目伤怀，落下眼泪，那飘荡千里的粉色的花香，据说能够让死者回想起往生，无数的曼珠沙华，无数的冤魂似乎都从地府里爬了出来，感受世间最大的悲喜，感受曾经所有的回忆，流下一滴生泪、 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 五寸相思泪、 六盅病中泪、 七尺别离泪。最后所有亡灵荡涤三千里，飘然而去，只剩叹息。彼岸花像是不断地送别，哭泣，镇魂的歌声令人不寒而栗。亡灵们的黄泉路远，奈何桥前。彼岸花的黯然销魂，全都在蒲公英的一眨眼里，消失不见，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个世界还能容许下的声音恐怕就只有那越来越大的似怪物般的吼声。“能看见吗？彼岸？”“嗯，看见了。”“你能替我去看一看彼岸吗？”“嗯，一定”。曼珠抽噎着，随着一阵清风徐来，沙华悄然地凋零尽了所有生命，她的话既是遗言也是奢望，也只有曼珠知道，沙华曾经存在过，她应该是一场不被人叨扰的梦，她们应当是一场延续数千年的轮回梦，一场永不可回头，无法挽回的凄美梦，蒲公英惊讶地望着这一幕，仿佛春秋之隔纵然逝去，短短的四分钟却见证了一年四季即将堕入轮回的曼珠沙华，不禁被犹然历历在目的时间错愕感所蒙蔽，因为秋三分，秋彼岸，见花不见叶，春三分，春彼岸，见叶不见花。永世相隔，曼珠沉默了一会，拭了一拭眼泪，带有哭腔的口吻，念道：“彼岸花开开彼岸， 花开叶落永不见。 因果注定一生死， 三生石上前生缘。 花叶生生两相错…”可这里并不是忘川之地，也不是三途河畔，旁边只是一望无际的湖面。这里不被叨扰，无人问津，被人遗忘，彼岸花永无相守，堕入永恒轮回，这便是宿命，一朵彼岸花的宿命。曼珠缓缓抱起沙华已然逝去的尸体，竟和无数的冤魂一样的冰冷，但曼珠无视了这种可怕，令人哭泣的冰冷。就这样，温柔却害怕弄疼沙华的刚刚好的力度，对待她的僵硬无可婉转。至少在曼珠心里，沙华永远都活着，以一种全然的姿态，活着。在周遭全是噪音的恐怖下，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又似乎是那么庄严肃立神灵般不可侵犯，这点与大相径庭的莲花倒是有血脉上的形似。

 

从未有人说过，也从未有人提及“彼岸花开”的结局，死亡步步逼近，不敢侵扰的死神也已经举起镰刀，准备收割这剩余的灵魂。随着一声声铁蹄踏过的声响，叫人震耳欲聋，比起这一声声，曼珠沙华和蒲公英太渺小了，微不足道与尘埃相提并论。不知道是被曼珠这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魄吸引，还是被这片凄美地上的凄美所迷恋，他专注于曼珠接下来所说的一字一句，前世悲哀，今生来渡。

曼珠对沙华喃喃自语了一些情话，“沙华…至少…至少，我现在抱着你，你就永远不会死，就算是死，呵，死有什么好怕的已经数不清多少回了，就算是死，你也是死在我怀里，而我也能这样永远地抱着你了，沙华…”但死亡毕竟不能随时间倒流，下一次也只是下一世的沙华了。“死在一起，也许是我们最好的结局”说到这里，曼珠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这笑却充满悲伤。蒲公英见了也止不住眼角的泪光。彼岸花已是春光大好下的落日余晖，曼珠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沙华，就这么温柔的注视，却突然问道：“蒲公英先生，你……能看见彼岸吗？”“我……”“如果可以，请带着我们的‘梦想’，替我们去看看吧。”“为什么？”蒲公英惊呆了，脱口问道。但曼珠仍是颤颤地像是耗尽自己剩余所有的力气说：“请替我们去看看吧”蒲公英沉默了，他没看到彼岸，甚至彼岸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怎么能答应这个不合理的请求呢？沙华理应比曼珠待的时间更久，她懂得这凄美地的一切，可能旁人无法体会，但于她而言，彼岸远不止彼岸，既是深爱着的曼珠，也是她向往的希望，在这白雾笼罩的空间下，生灵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许彼岸能有一线生机，也许这空间就是天神的惩罚，也许只要看见了彼岸，才能到达那无法到达的彼岸，彼岸就是希望，就是能冲破命运枷锁的钥匙，就是能重拾希望的净土。然而单凭移根死的道理，她就算看到也永远无法到达。当蒲公英再次问“为什么?”时，只闻疾驰策马踏破的铁蹄声落在了彼岸花上，花粉泡沫一把将蒲公英带上了天，蒲公英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已启程，正当他不知道情况而一头雾水，紧接着一股股恐怖的飓风不断拍打着…

传说蒲公英会将希望带给彼岸。

在令人难以置信的狂风之下，蒲公英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有一粒小黑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记得却又忘记了什么，一阵极其强烈的不适感之后，记忆开始慢慢如雨点般敲打着脑海的窗。蒲公英想起了，由于当时情况紧急，直接震得脑袋一片空白，在马蹄即将踏向彼岸花时，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但那一刻，却仿佛被分裂成了众多的时间段，而曼珠说：“因为…你的伞能够承载梦想——请，替我们去看看吧。”时间太短了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却被一股强烈的气流摇摆到了曼珠前，倾斜着身子，曼珠拿出自己的种子，正是那可豆大的黑点，那一粒，希望。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想要递到伞上，就在那极其微小的空中，蒲公英惶恐不安地想去接住那曼珠的希望，只要在彼岸种下这粒种子曼珠就能在彼岸重新生长了，这便是她希望的全部，可，种子在接触到伞的那一刹那滑落了下来，无法阻止，可命运就是如此玩笑，就在马蹄要踩碎曼珠时，她笑了，仿佛不那么悲伤，还是在死亡的时刻，那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彼岸花，真正的彼岸之美。那一刻，蒲公英知道了彼岸的坦然，理解了她的命运，此生无法触及彼岸，卸下所有记忆，死亡时刻，死亡之花，因死美丽，蒲公英叹息：“所以才会生长在那种地方啊！”其实，当时曼珠还说：“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眼角的泪是快乐，以及微笑着对蒲公英说：“谢谢！”之后随着铁骑踏破，寸草不生而彻底消失在了那段时空里，不曾存在过。回想起这些，蒲公英攥紧了种子，这种子便是当时随着气流贴到自己身上的，他心里念道：去看看吧，彼岸！

 

无论去哪，无论在哪，所到之处一定播撒希望，他满心欢喜，像是携带着无比巨大的动力，随风飘扬得很远，很远，顿时，一声幻听：“彼岸花开”，蒲公英心里念道一定会将希望带到彼岸，曼珠沙华在此之前从未在他心底死去，仿佛是歌颂死亡，赞美希望的舞者，只有在心头的那片净土上翩翩起舞，不曾打扰那最美的时刻。

 

无尽的白雾遮蔽了蒲公英的五感，他既厌倦又胆怯，时不时巨人的黑影，与这个世界上罕见的大风，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而正是这些使得他不得不提高绝对的警觉。因为他身上有一粒曼珠的希望，他一次无意间地俯视，突然他瞪大了双眼，他看见了什么？水面！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片领域的水都是血红色的！这不禁令他疑惑，还不由得嘀咕，随着飘荡，蒲公英还不知道他的旅程即将迎来终点。他的脑海，似乎之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像是刚刚发生他刚刚踏上旅途的一样，脑海中闪过如梦般的遭遇。

 

“能看见吗？彼岸…”在蒲公英心里回响，不知经历了多大的孤独，睡眠，长风。以至于到了终点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太激动了，因为他看到了一片大陆，那是他从未看见过的，一片黑色的土地，他坚信这就是彼岸，激动地摇摆自己的身体，黑色的土壤，他相信这一定是片健康的土地，水边的折戟，他相信这一定是一片和平的土地，白色的花朵，他相信这一定是一片希望的土地。很快，很快就要降落了，他很快就要真正到达彼岸了，他很快就要卸下生命的重担，成功完成任务，将希望播撒在了彼岸了，他很快就要播下种子，再见曼珠沙华了。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慢了永生永世的一步。

 

他看见一朵白色的花，花瓣朝天伸手，波浪型，白如雪，神圣而不可侵犯也与“莲花”在血脉上有点相似，纤细的身姿温柔如风，那一刻诗曰:“盛开在生与死亡的交界处 那流尽鲜血与泪滴的花朵 咏遍了曾经的誓言 斩断了思念的来源 轻望着绯红的彼岸“ 一片花瓣，破碎了一场盛世繁华。 一滴泪珠，凌乱了一曲霓裳羽衣。 彼岸花开，我生在奈何旁。白色！那是名曰：曼珠罗华，的彼岸花，那片血红是她渡过河洗去的怨恨，与自己的红色，河？三途河？可这不是湖吗？

 

彼岸花是佛教之花，天堂之花，盛开于天堂，是不祥之物，冥界之花，盛开于三途河边，忘川带人，生死交界处，忘却前程，但白雾不是天堂，彼岸更不是地府。蒲公英可不晓得这些，但他只因听到了一句话，下面的彼岸花仿佛在说：”你看得见吗？彼岸，可以的话请替我去看吧。”

 

他听到了。

 

“彼岸花开”

 

是的“彼岸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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