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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

梅菲斯特 发表于 2022-06-13 20:23:31   阅读次数: 8424

       村子里补贴终于发下来了,草生赶忙跑到家中,把好消息传给母亲。

       母亲在草生八岁时就患上严重的疾病,所以从小草生就特别懂事,人也很早熟。


       草生来到村委会门口,一个儿童正要撞向他时,草生想扶住他,被身边的妇人拉住:“把你的脏手拿开,别弄脏了我儿子。“草生讪讪地收回来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排到他时,他先把手用力地在裤子上擦拭,然后才伸手接过,低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午后是农民种植稻田的高峰期,地里的农民就像乐此不疲的机器,准确的做他们各自的工作。天边被染成了红色,霞光照在草生躬起的背上,他身上穿着黑色背心,背心里面隐约能看见凸起的蝴蝶骨,因为营养不良,草生整个人都比较瘦小。他弯下腰用锄头用力地挥向土地,他精瘦的手臂下青筋微微凸起,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在他手臂爬行,汗水淋淋。


       “来,擦擦汗。”

       是翁老头,草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谢谢。”

       “老翁,你关心他做甚,走走走。”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草生扭过头掩去泪痕。

       ……

       巨大亮光骤然闪现,似有什么声音从远处传来,清脆的歌唱声如百灵鸟一般动听。但草生听不清唱的是什么,歌声在耳边循环。是谁?谁在唱歌?你到底是谁,草生大声喊道,但他惊悚发现他发不出声音。急促的呼吸声被放大,他听见祈祷的声音,笑声,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块。

       ……


       “儿子,你没事吧。“母亲担忧地看着草生,“如果你实在累了,就休息会儿。“

草生起身然后笑道:“妈,没事,不用担心我。“等母亲出去,他开始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

       草生来到灶房,看着母亲的背影,他心里泛起酸涩,他从母亲手上拿过铲子说:“妈,我来吧。“

       “记得把今天的收的粮食给村民们。“

       “为什么?“

       “这是我们家欠他们的。”

       “可是,这明明是我们辛辛苦苦种的!”

       母亲沉默不语,草生猛地站起来,冲进了房屋。


       翌日,草生来到一处森林,他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周围弥漫着谜一样的雾气,浓浓的白色雾气氤氲着四周,灰黑色的天空使草生呼吸都变得稀薄。再往里走,鲜艳的红色与四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草生被它所吸引。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草生看见一颗硕大无比的树,它的叶片是黑色的,粗大的枝干看起来要五六个人才能抱住,他的根牢牢地禁锢在绿色草地里。

       他听见悠扬的歌声从那边袭来,是上次的那个歌声。草生走进,看见的就是一席红黑色长裙,它缓缓朝他走来,它有着白色长发,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中散发着白光,犹如下凡的仙子。但是虽有好的皮囊,它的翅膀却极其的丑陋。乌黑色的翅膀上有几道狰狞的疤痕,还能看见伤口冒着黑红的血丝,它的翅膀被什么折断般,摇摇欲坠,好像什么时候都能掉落。犹如他的内心,暗黑,丑陋。

       它摔倒在地,蜷缩起来,疼痛感漫延全身,羽毛在空中一颤一颤,犹如接受什么酷刑。草生被吓得跌倒在地,复而又快速站起跑走。


       回到家,他准备把种下的粮食给村民。其实他内心是忐忑的,他很害怕看到村民眼里投来厌恶的目光。村子里的农户并没有富裕多少,仍有许多孩子都没有家和吃食,他们每天最期盼的是那少点可怜的补贴。

       草生看着眼前的孩子,孩子缩在地上,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裳。草生并未多言,把食物放下就离开了。


       草生疲惫地走回家,没来由的,他心里感到莫名不安。越走进,感觉越强烈,推开房门,他飞快地寻找母亲。母亲躺在床上,枯黄的手指垂落在床沿,她似是感觉到有人来,缓缓睁开眼睛,抚过草生的头发,语气缓慢:几次看到你忙碌的身影,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放下那件事,你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孩子,在面对新一次的机会,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草生抱着她很久,久到他的双腿开始发麻,久到他觉得时间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觉得这世间似乎并没有多少意义,重复着一天的活,他的一生,乏味,无趣。

       草生是被饿醒的,再没有人关心他上死活了,他只是一个无所用处的贱草罢了。

       再次想起那次奇遇时,是在拿到这个月的补贴,近几个月,天空不作美,持续一个星期的旱灾,现如今补贴也越来越少,草生感觉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重回森林,四周还是像上次来的一样,雾气浓厚。草生撕开走进,一道犀利的目光穿过草生的身体,他似是被钉住般,一动不动。战栗感陡然而生,草生看见了那双绿色的眼睛,白光再次闪现,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换了一个场景。


       他看见成人的自己坐在只有富人家才有的椅子上,手里晃着红酒杯,一旁的男人讨好似的说话,他喝了口红酒,笑着说:“好,我同意这件事了,那些补贴会悉数给你的。”


        一会又换了另一个场景,他看见原本热闹的村子变得荒凉,空荡荡的街道只有炎热的太阳烘烤,土地里的菜都枯死了,烈日照着村民们,村民有的哭泣,有的晕倒在地上,有的村民跪在地上祈祷,嘴里念念有词,一片民不聊生的景象,草生不由得心里抽搐。


       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道。


       再次换了个场景,草生见到了母亲,他伸出手想拉住她时,却掏了个空。母亲转过头,他看不清母亲的脸,虚空使草生感到恐惧,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一切却又是真事。

       天翻地覆,目眩神迷,身体被拉直、挤压,四周全是漩涡,里面有百姓的景象,有成年的他说话的景象,有母亲躺在床上的景象,最终草生躺在了床上,冉冉升起的阳光正值前方,那缕光线刺破空隙,照在他身上,他,抓住了那缕光。

       耳边似乎又听见那清脆的歌唱,它来到草生身边,用那对丑陋的翅膀包围住他,直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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