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音乐

　　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睡眠环境，从初三上半年开始，母亲就决定重新把我接回家住。我每天早上六点十分起床，为了给我准备早餐，母亲每天早上五点五十分左右就起床了。

　　车上的暖气让车内与车外犹如两季。斜靠在车的后座，头轻倚着车上备好的枕头，我的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一个想法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脑中，像从窗外突兀闯入教室的飞蛾，在天花板下冲撞盘旋，吸引你的目光。就算你置之不理，在光影照耀下，飞蛾的身姿，依旧会在你的书桌上翩翩起舞，就像脑中的念头，挥之不去。

　　母亲有多久没有在车内放过音乐了？

　　这个想法顿时打消了我的睡意，我正了正身，远望学校后山那橙黄带绿，层层叠叠地与山间的烟岚互扯。记忆，如晚秋的阳光，穿过梧桐的枝枝叶叶，细细碎碎地拂照在地上……

　　母亲很喜欢音乐，我也很喜欢。我喜欢音乐，是因为曲调中的起起伏伏、平平仄仄，母亲喜欢音乐是因为这是对身体与心灵的放松，可以冲淡生活中的艰辛。

　　我还记得在读小学时，在接我或送我的路上，母亲会和我一起去听。在车载音箱里有的各种经典老歌，有时我们还会伴着音乐一起排山倒海般地唱，是简单的快乐。遇上红灯时停下，我们也依旧摇头晃脑，惹得行人朝车里惊愕地一睹。唱完后，母亲就通过后视镜与我相视一笑，再把手朝后一伸和我击掌，示意我合作愉快。

　　到了初三，母亲第一次送我去上学，她也如同小学时送我去上学时候自然而然的播放音乐，吵闹的丝竹之声让我感到些许烦躁——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嗜睡的时候，我想在到达学校之前多睡一会儿。“妈，我想睡一会儿，养足精神，你能不能把音乐关掉？”我不耐烦地说道。“是的，好的，好的。”母亲连声应下。

　　母亲知道了，比起音乐，我听音乐时脸上情不自禁地笑容隐去了，像一滴墨消失在一缸水中。现在更喜欢在车上睡一觉。

　　母亲在听音乐时，嘴角会向上勾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的母亲是沉默的。在进入我房间给我端一盘水果时，她是沉默不语的，只有我转头看向她时，她才会对我堆出一个勉强的笑。在车上，她也是沉默的，一言不发，只有到学校时才叫醒我，并叮嘱我用心上课。

　　我和母亲之间也是沉默的，偶尔的对话也只是如同浮在死水上的一个泡沫，猛然破碎。打破一刹又转瞬即逝。

　　母亲记住了我那句话，关掉了音乐，因为害怕干扰到我的学业，小心而谨慎地筑起了透明的隔离墙，把爱和关怀小心翼翼地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妈。”我轻声呼唤，“放着放首歌吧。”或许是我声音太小，又或许是母亲耳背，母亲没有听见。

　　我长大了，她也老了。

　　“妈？”我提高声音，“我们一起听点音乐吧。”母亲通过镜子，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打开了音乐。

　　舒缓悠长的音乐缓缓流出，这首纯音乐叫《Call of silent》，翻译成中文叫《寂静》。《寂静》打破了寂静。

　　我嘴角也情不自禁向上挑，音乐在我与母亲之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