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的争吵

Amon 发表于 2022-06-03 17:31:38   阅读次数： 97441

光神巴德尔死去了，被他的胞弟暗神霍德尔所杀害，而唆使霍德尔的火与恶之神洛基则被愤怒的众神所放逐。

（一）

此刻，乌云笼罩了天空，不安的雷电在云层当中游走，而那自亚萨园内被暴怒的众神驱逐出亚萨园、抛下天空的火神，如今宛若一个死尸般无息地躺在一个深坑中。

天空当中，雷龙游走，暴雨顷刻之间落下，深坑当中很快形成了浅浅的一血红的积水，但那曾经俊美无比、面对众神露出爽朗微笑的神灵，如今却只是静静地躺在这污秽不堪的深坑当中，听任雨水打乱他的发丝，死寂的瞳孔当中空洞无神。

此刻，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被赶出了亚萨园。

他曾是霜巨人，却连同自己的义兄弟杀死了霜巨人之祖伊弥尔；他曾是神灵，却又出于愤恨蛊惑暗神杀害光神。偌大世界，此刻却仿佛再也无一寸让他栖身的居所。

他和奥丁一起塑造了最初的人类，奥丁赋予人类呼吸，他则赋予人类以肉身；他和托尔一起冒险，然后去骗托尔和那些呆头呆脑的巨人大打出手，他则乘机躲在一旁看热闹；他喜欢恶作剧，常常惹很多神灵生气，不过他事后也总会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他曾以为，这样的生活也许能够一直持续到最后，虽然那驻守彩虹桥的众神守护者海姆道尔，一直因为他的血统而敌视他，虽然整个亚萨园里也没多少神灵真正尊敬他，不过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有一个把他视为兄弟的神王义兄，有一个从来没有介意过他身份的雷神朋友，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宫殿，虽然他很少住，但至少，这也是他的家吧......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无神凝望着被乌云所遮盖的苍穹。良久之后，他才伸出了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雨水溅落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道向下流淌的水痕，宛若是他在无声地哭泣。

（二）

深海宫殿之内，海神艾吉尔的厅堂之上，衮衮诸公众神祇在那古老海神的召集之下纷纷齐聚于此来赴宴，厅堂内欢声笑语一片喧哗。唯有那坐于长桌最首位的神王奥丁无声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深邃的独眼流露出的种种思绪使人难以琢磨。

就在众神欢宴之时，宫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众神纷纷讶异地朝殿外望去，却见在神仆的阻拦之下，一个熟悉的人影仍继续朝着殿内走进来。刹那间，原本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宫殿之内陡然为之一静。

洛基走着，亦如曾经那样的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众神，他张开双臂，保持微笑轻轻地一躬身：“我从自远方来，实在是饥渴难耐，不知阿萨诸神们能否给予我这位旅人一杯蜜酒解渴。”其姿态之谦和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双双阴沉与不善的眼睛。

“呵，众神宴请宾客自有分寸，有岂可是任何人都可入席。”诗歌之神布拉基冷笑着表明了众神的态度。

但洛基却不想和这位善辩地神灵辩驳，转而抬头望向了面前高坐首位的奥丁。

“奥丁啊，伟大的众神之王，在远古之时我们曾歃血为誓：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你绝不会独自把它喝下。如今我想要喝一杯蜜酒解渴，不知你可否同意？”

那在众神的欢宴上始终沉默不语的神王终于轻声答道：“是的，我发过誓，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我绝不会独自把它喝下，你且坐吧。”

喧闹的盛筵之上，诸神恣意欢笑着，畅饮依旧，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诸神之间的宴饮，他们就好像浑然没有见到洛基一样。而在这一片热闹与喧哗之间，唯有洛基所在的座位旁安静无比，宛若一人独处。

洛基默然旁观着一切，静静地独饮着，看着面前的众神，感受着他们那仿佛写在脸上的不屑与嘲弄。

突然之间，洛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端起手中用牛角装着的蜜酒，高声道。

 “亚萨园的所有男神啊！让我们干了这一觞！”

热闹喧嚣的宴会却随之一静。

“亚萨园的所有女神啊！让我们干了这一觞！”

洛基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他最常做出的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望向了席上的一处。

“所有道貌岸然的诸神阿！让我们干了这一觞！

唯独坐在最远处的诗歌之神布拉基，他不配饮用这觞酒。”

伴随着洛基的嘲弄声，布拉基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便化作了深深地愤怒。

“洛基，你怎敢如此辱谩我！”

“布拉基啊，众神当中数你最胆怯，一到战场就往后缩，这酒不是敬给懦夫的。”

众神此刻都面露不悦，而布拉基则仿佛难堪其辱，面红耳赤地争辩道。

“在艾吉尔的厅堂高谈阔论，还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我都是内行不曾输。若要消我心中气，除非我双手捧上你首级。”

“你向来是嘴硬骨头软，高谈阔论时你似英雄，却哪敢动刀舞枪真拼命，战场上你气势汹汹举起刀，面对敌手却立马转身逃。”

这位诗歌之神此刻眼睛涨的通红，仿佛将择人而噬，却并未真正发作，而洛基却懒散的躺靠在藤椅上，嗤笑地看着众神。布拉基的妻子、青春女神伊登见此轻轻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角，对着他柔声劝道。

“我求你千万克制，布拉基。看在在座至亲的面上，何必和洛基一般见识。”

正冷眼旁观的洛基却又冷笑起来。

“伊登，闭上你的嘴吧！你勾引了杀害你的血亲的仇人，却仿佛无事般出入于筵席之上。”

 这位青春女神猛然站起，指着洛基的手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位大神和洛基之间的争吵实在是难堪，终于令一位神灵忍不住了，女神格欧费茵站起身来，笑着打圆场道。

“你们两位何必动气，洛基明明是在戏谑胡说，又缘何与他争吵不休。”

“格欧费茵，你又何必来当好人，你通晓过去未来事，又怎会不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你也同样爱慕虚荣，一个凡人送你一片土地你便和他情意绵绵。”

这段历史众神皆知，却无人敢于挑明。此刻洛基当众戳破，令这位高贵的女神气得脸色煞白，她手扶住身旁的座椅，愤怒的诅咒道。

“洛基！我发誓，你会被捆绑在石头上遭受酷刑的！”

命运将会证明她所言非虚。

坐在上方的神后芙莉嘉终于坐不住了，她微微蹙眉，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的陈年旧账，本不应在众目睽睽下昭示，这些宿怨时过境迁，看在我的情分上不如将其不如封尘搁置。”

没想到，洛基丝毫也没有领情的意思，竖立如蛇瞳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神后，反而是嘲弄的反问道。

“情分？尊贵的神后阿，难道是看在你勾引了我和奥丁的兄弟，维和威利的情分上吗？”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之上顿时为之哗然，神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三）

似乎，这一切都开始于我将右眼献祭给那口智慧泉。

在那之后，我看见了命运，我看见了九界的结局：那名为“雷加鲁克”，亦名“诸神黄昏”的终末。我想要阻止它的到来，为此曾向那智慧泉的看守、近乎全知的巨人弥密尔求解。但是他告诉我；

“叹息的神王啊，我曾看见米德加尔的凡人建立国度：一个国度建立、发展、繁荣，最后或亡于外敌入侵、或亡于内部动乱，有哪个国度是永恒存在的呢？而这个国度亡了，又会有新的国度在原来的大地上建立起来，如此往复，这是一个环、无法打破的闭环。你亲手终结了伊弥尔的时代、筑起了如今的九界，但你的时代终结也会被终结，届时便又会有新的时代出现，又何必徒劳呢？难道你可以赐予一个凡人永恒的生命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

一个永生的凡人，便不是一个凡人了。

一个永恒的九界，便也不是我建立的那个九界了。

但我终究是不甘心，我竭力在九界建立了一个稳定的秩序、在战争中击败了霜巨人和华纳神族、将黑龙尼德霍格赶下冥界、甚至将我的义兄弟洛基的三个子女或放逐或囚禁。我仿佛已将所有动乱的因素扫除了，我已竭尽全力去维护这个世界。

但是诸神黄昏还是要来了。

我知道霜巨人依旧仇恨诸神，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我知道那黑龙尼德霍格正藏于雾之国啃蚀世界树树根以报复诸神；我知道洛基的三个子女，芬里厄和耶梦加德终会脱困向诸神复仇，海拉届时也将率领冥界大军攻占阿斯加德。而洛基，我的兄弟，他因我将耶梦加德驱逐、使它只能衔尾自噬；蒙骗芬里厄，让它承受痛苦被囚禁万年；将海拉放逐至冥界，终生只能于死者为伍而心怀怨怼，最终唆使我的两个儿子互相残杀。

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他仇恨着我。

而作为一个父亲，我也仇恨着他。

终于，我累了，我决定认命。当初的誓言和雄心我还依稀记得，但到底已过了万年了。盛筵上神灵们的欢笑、洛基与他们的争吵，都只让我感到厌倦。

只是，洛基，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呢？到底是为什么，雷加鲁克无可避免呢？

我不知道......

（四）

宴会之上，已然是寂寂无声，谁也不敢再开口，唯恐被洛基当众羞辱一番。

洛基在阿斯加德上万年，因身份特殊，很多背地里的秘密诸神都不避讳他，也正因为如此，他比常人知道更多诸神之间的阴暗面，而今他与阿萨神族决裂，众神不惧怕与他刀剑相向，却都畏惧他将自己的隐秘暴露出来。

但就在这时，托尔的妻子西芙反而是走近了洛基的身旁，先是为他倒满了手中牛角杯中的蜜酒，然后从容说道。

 “洛基，你先把这杯酒干了再说吧。任凭你如何指责，你都必须承认我是诸神中绝无仅有的清白人。”

这一下，洛基反而没有说话了。他沉默着，只是将牛角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之后，然后才说道。

“若是说整个亚萨园内有谁冰清玉洁、白玉无瑕，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你洁身自好，深爱自己的丈夫，我确实难以指责你什么。”

“不过……”

突然之间，洛基的脸上露出了一分嘲弄之色，然后看着身旁的西芙轻声说道。

“这世上，唯有我一人知道这白壁有瑕，因为你除了丈夫托尔之外还悄悄拥有一个情人，那就是卑鄙下流的恶神……洛基！”

声音虽轻，但在此刻鸦雀无声的宴席上，却也足以清晰入耳，愕然之间，原本已然静了下来的宴会之上陡然之间炸开了锅，众神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惊愕。

而看着面前脸色霎那之间一片苍白的西芙，洛基却是突然之间肆意的大笑了起来，但与此同时，他的眼角却在莫名的开始流泪。

他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神灵纷纷刻意躲避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些生死无畏的神灵，此刻却居然在怕他？

望着这一荒诞场景，洛基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奥丁苦苦躲避种种导致雷加鲁克到来的厄运，斩杀了不知多少可能导致诸神黄昏到来的怪物，但是，或许导致雷加鲁克原因却不仅仅只是如此。

什么时候开始，英武豪迈、悍不畏死的萨神族，居然开始变得如此奢侈淫逸、放荡不堪、攀比争执、相互诋毁和诬陷？

聪明正直的神灵之间为何滋生出种种阴暗与罪恶？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众神，有几个能说自己是清白干净的呢？

曾经，神灵指责那些霜巨人放荡不堪，毫无廉耻可言，此刻，洛基却有些分不清谁是霜巨人、谁是神灵了。

若是说那些敌人是激发世界毁灭的雷加鲁克的火星，那么，一群腐朽堕落的神灵才是能够供这些火星燃烧的干柴吧。

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众神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又有什么敌人能够抵抗住众神？但如今，阿萨神族真的还能团结一致、像个战士一样的去战斗吗？

洛基不知道……

就在这时，海底宫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鸣的雷声，一阵压抑而暴怒的雷声传入宫殿之内，仿佛是巨人的脚步声为之响起。

想来是托尔回来了.......

（五）

洛基还是被抓住了。

这位曾经的阿萨主神、神王奥丁的结义兄弟，如今就像格欧费茵的诅咒中一般，被被绳索反绑在岩石之上。束缚住他的绳索乃是他的幼子纳尔弗的肠子化作的，而在他的头顶则是一条被冬之女神斯嘉蒂所抓来的毒蛇，那条毒蛇的剧毒毒液滴在洛基的脸上，一点点的腐蚀着他曾经英俊的容貌。

于是他便忍受着这样的刑罚，永远永远，直至诸神黄昏到来的那一天。

这便是诸神对于触犯他们禁忌者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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