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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

哈鲁阿奇 发表于 2022-10-01 19:04:49   阅读次数: 4

我与魔鬼签订契约。

 

 

人声鼎沸中,乐呵呵的古雷特出现。他身缠圈圈绕绕的细线,细线末系着铃。叮当铃啷,他匍匐着进了场,驮着几个短发少年,把腰板挺起平稳向前。

“加把劲古雷特。十块钱不是什么小数目。”

“马上到会场了。”

“开学典礼就要迟了吧,再快点哦!”

少年间互相打趣,不时给他加把劲。旁边的少女嘻哈,浅笑着经过雄性的目光。然后他们下了人,留一张十元纸币飘到古雷特头上。他把钱攥在手心,放肆大笑。

 

 “创造有价值的未来,需要我们坚定信仰……”

校长的讲话,听不懂又长。古雷特开始打盹。后面的同学攘了攘他肩膀。

“古雷特,现在…还是别睡好。”轻声。

“别这样啪嗒嗒上手。咦…你谁?”怒吼而后发问。老师瞪了古雷特一眼,但古雷特并不认识那是什么人。

“春。”无感情得让人觉得不是第一次回答,“之后再说吧。”他也被他人的目光所刺。

 

古雷特睡着了。

 

一个自称魔鬼的要和古雷特签订契约。

“你们学生,应当看过《浮士德》这样的名篇,我正是其中的魔鬼,想与你签订契约。”

古雷特怒:“混蛋,你是不是看不起不念书的人?你也要考试人的文化吗?老子平常考试多够了,还轮不到你出题。”

“签订契约,你能实现一切,只要你吩咐一声,为您效劳直到我精疲力竭。”

“有什么条件?”

“你感到满足的那一刻起,你的灵魂就归我所有。”

古雷特呆,不太理解:“不用花钱?”

“不用,我要那些没用。”

“你怎么侮…侮什么来着?你怎么这样骂我的工作,我只要认真努力,一天能挣十元钱!你怎么敢这样为人服务?!钱你还有可以给我!你这种混蛋,活该免费给人劳动!”

“签吗?”

“签。”

梦醒。

 

“我们不能因为追逐‘小确幸’而忘了时代的‘大舞台’……”

发言在继续。

古雷特睁眼。天上的光实在刺眼,他问魔鬼:“你能把太阳整没吗?”

“不能。”光速回答。

“废物。”古雷特骂。

过了几秒。

“帮我想下,怎么不用在太阳底下站着?”

“主席台不挺凉快?”

古雷特向前迈步,衣角却被人拽住。

“喂,你这人,怎么老拦着我?”

“校长讲话,不要乱动…”

“校长是什么?”

嗒嗒蹿上主席台,古雷特感到凉快许多。他对校长喊:“你这老家伙,怎么敢私自享受阴凉,留下炎热给我们点一把火。”

话筒刺啦发出电流声,校长不知所措。

古雷特抢过话筒:“你们一个个不想个法子乘凉,只晓得在下面干站着,脑子比我还不如!那家伙倒是舒服,根本就不考虑我们的想法。他们哪里晓得,学校上午11点的太阳有多火辣!”

欢呼。是魔鬼扇动大家的心。

“说得好啊!校长又要求减少作业,又要求成绩提高,我们的脑子要过载啦。”

“之前他把食堂里土豆丝的价格提高足足一块钱,为了赚钱真不要脸。难道钱就是一切吗?难道良心不会过意不去吗?”

古雷特欲言又止。校长欲言又止。

“他关过长达一周的图书馆,我只能空空向苏轼和菅原道真献礼。他不管我们的学习,甚至想封锁我们的知识。”

群情激奋。哗啦涌来人潮,啪啪登上台阶,嘴中高喊“天诛”。校长感到危机,不觉向边缘靠;古雷特被几人捧起,被举得很高很高。校长贴上了玻璃,古雷特俯视着他;校长落在了地上,与塑胶接触。红色染上红色的跑道,光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古雷特的簇拥高呼“万岁”,他被抛起,也落在地上。

“屁股好痛啊,魔鬼,减轻我的疼痛呗。”

“遵命。”

男生的呼喊仍在持续,女生的眼光充满憧憬;古雷特舒服地享受阴凉,只有善良者在阳光下担忧地看着古雷特。

 

校长死了…其实是老校长死了。古雷特继任,担当起这份职责。

“你不能当校长啊,”春对古雷特说,“你没那样的能力,你要做能做的事。”

“烦死了,不要吵吵,”古雷特板脸,“阻止我的人是我的敌人。”

春还想再劝,古雷特进了校长办公室。“我要在里面享受一辈子,绝对不出来。”

 

 “我不想当校长了。”古雷特对魔鬼说,“这工作累还见不着现钱,不知道哪个**才会去做。”魔鬼说:“那你想过要怎么办吗?同学的期许,未来的生活?”古雷特一脸疲倦:“你把校长叫回来,他干这份工作正合适,我累了不动脑子了。”

门突然响了,他叫了声“开吧”。几个女同学一并进来,希望问题得到解答。

“我们的女厕所实在太小,到了大家都下课时队伍排太长。队伍长过无数盖亚之子的总和,空间狭小到似乎只有四畳可安放。”

“能修,都可以修。”古雷特盯着一个漂亮姑娘出神,高兴答应下来。

她目若莲花眼光清澈,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著粉太白施朱太赤;是美臀女、小阿佛洛狄忒、沉鱼落雁、赛海伦。她的精神、远大的抱负,是知性与美的结合,她是天下好男儿的向往。

“你,”古雷特指着小美女,“你留下来,我要对你说两句。”

几个女孩窃笑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了门,只留下那小女生。小姑娘昂着头站在原地,等着古雷特发话吩咐。

“你长得很好看,叫什么名字的?”女孩回答“贝蒂弗”,一下子脸有些红。

古雷特记不住名字,但装模作样念叨一下:“贝蒂弗是个好名字,你做我女朋友怎样?”

贝蒂弗呜呜额嗯,最后回答:“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在高台上的讲演激动人心。但女子有女子的矜持,虽喜欢强大的人,但更渴求自己的强大,原谅我不能答应。”

古雷特呜呜额嗯,大概快要哭出来了。然后哇哇嚎啕,让贝蒂弗赶紧离开。

“我绝对绝对不当什么校长了,这不能给我带来幸福。接触校长会变得不幸,校长则是不幸本身。”

 

校长活了,承诺会解决大家的问题。大家很高兴,春尤其高兴。他拍拍不愉快的古雷特的肩,大声向他说:“你摆脱了不属于你的,这实在令人高兴。我的朋友啊,我从未见过如此美妙之事。这是天神的赐福,是耶和华对其百姓的赠予。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会更加的平安。”

贝蒂弗很失落,她感到自己的眼光实在有问题:“我看错了这个男人,他没有什么强大的能力。他只会逃避,令人失望。我就像那间贯一,错把只知追求金钱的阿宫视为挚爱。”

魔鬼更失落:“你这不知好歹的古雷特,抛弃了校长的身份,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本可以用这样的机会为所欲为,在喜爱的人物面前举旗冲锋。现在只能学学廉颇,抢了德川家康的绰号耀武扬威。”

古雷特并不耀武扬威,他每日每日不辞辛苦当轿子。老乌龟的壳又宽又大,十元钱驮起同学不成问题。他前去找过贝蒂弗,那女孩格外高傲,难得见到她向其是爱,却只能得到“滚”的回复。当他哭着回到教室,魔鬼都会告诉他让贝蒂弗沉沦的方法。但古雷特说:“我只要求你帮我做点什么,让我变帅气,让我变聪明。你是和我签的约,跟其他人都无关。”春安慰古雷特:“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一天上完课,几个同学围住春。他们和春玩耍。古雷特羡慕地看着。“春的人缘超级棒啊,总有一群人围着。”春看了一眼古雷特,招呼他过来。周围的人看到古雷特,不自觉把胸挺了挺。“什么啊搞什么啊?”古雷特把脸凑到人群中间。“我们在玩干架,石头剪刀布赢的人可以进行攻击,被攻击三下就会出局。”一个人蔑视他说,“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玩不明白的,我听说密密尔泉水满装智慧,但怕是这也无法解救你吧。”古雷特举起拳头。“你要做什么。”周围人哗然,有些人不禁矮了脑袋。“来干架吧。”呀哇跑了一批人,剩下还有的在原地哆嗦。春叹气,牵起古雷特的手。

春跑了起来,拽着比他高两个头的古雷特的手,及他看不见的跟在古雷特后的魔鬼,三个人跑出了教学楼。“去哪儿?”古雷特松开春的手,他总觉得这样挺累,然后自己慢慢行走。“体育馆边上有片竹林,我们去那里。”春解颐,又把古雷特的手拉紧。

竹林很小,只在一小片地上。“这也算什么林子?”古雷特不知道怎么进去。“不要紧。我钻进去,你来找我。”春撒手跑了进去。古雷特刚想进去,竹叶边上抖出几只松鼠,穿过竹子沿着体育馆的墙跑,划过数条墙上挂着的爬山虎。“太明显啦,春!”古雷特的身形隐入竹林的阴影,竹叶欻欻响。瘦弱的春被找到了。他们两人玩得开心,魔鬼也高兴地笑,他觉得契约解除之日就将来临。“我会一直和你玩的。”“绝对把春当朋友。”他们一起在这林间呆了很久,每次春都会被找到。

 


春被找到了,脸上的疤痕延伸到胸口,胸口的疤痕连绵到腿根,赤红的疤痕贯穿了全身。是天,降下霹雳,劈到人,丧了命。古雷特站在春的尸体前,有些伤心,他向魔鬼发令:“复活他吧。”魔鬼说:“我做不到。我无法复活身为修罗的他,正如无法取下太阳。”

古雷特急眼:“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最好的友人春。为什么你**能复活校长,不能复活他?”

“天神会惩罚与魔鬼签约者,这些人要遭报复。你们二人,要死其中之一。太白仙人用咒法复活女儿的挚爱,我也会复活人,但春没有云发的命,有因陀罗背后助力。与我签约,等同于杀死天之公牛呢。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总有一个要去冥界,再追不回来。”古雷特面无表情。

“第一次见你哭呢。”仿佛是春在说。古雷特把自己埋进阴影,一言不发。

 

同学们看到了春的尸体,但他们只看到焦黑的脸,连接焦黑的躯干,这是天神的阻挠。“好可怜……”一个同学没说完话,被另一人打断:“这是犯下了多大的罪过!硫磺和火降临索多玛,宙斯赠予人类完美的潘多拉。我主从不无缘由降灾,这人罪大恶极才得此惩罚。”在场的同学们开始诅咒倒地成为恶魔的善人,他们用尽全部言辞博取主的恩惠。是魔鬼在煽动着他们吗?魔鬼只是站在跪伏在地的古雷特身背。

古雷特起身:“能麻烦让让吗?”好轻的声音,好丝柔的话。诅咒者看见背后的高大,立刻闪到了一边。古雷特抱起春,把他安置进竹林。

魔鬼自语:“这样下去,古雷特不将满足,这并非我想看到。我要看到漫天死寂,我要看到血流成河!”他对古雷特说:“杀了他们吧,他们的人理已经烧却,他们是狂信徒。”古雷特第一次开始思考,他寻找救赎,但愚蠢的脑子怎么闪过好的想法?

 

一节课下课了。也许有人在意春的消失吧,但他们已不具备同理之心,同学们一并审判了善。古雷特一拍桌子,整个教室颤了几颤,他起立高呼:“来一起玩吧,来吧!”同学们有些惊惧,有些鄙夷,终究没人理会,都在各自闷头苦干。“干架!”古雷特呐喊,“干!!架!!”

他径直走到一个男生面前:“来吧,石头剪刀布。”男同学愣着。“你怎么不出啊?那我举起拳头了哦。”“石头剪刀布。”“别不出啊。”古雷特嘻嘻笑着:“我要打你一拳,你还有两拳就要被淘汰了诶。”那男生额头多出了一个拳印。他后知后觉,喉间嗬嗬:“好…好痛!!!”“石头剪刀布…”男生颤悠悠,还是没动作,然后脸就变得红彤彤。男生捂着脸,一听到“石头”的声音,立刻伸出了手,红色的液滴从指缝间滑出。古雷特指责:“提前出,你破坏规则。”男生的脑袋飞了出去。裹挟着红白,迸溅出杜鹃,渲染出夕阳,火在大地上燃烧。

“好耶!我升级成小刀了。”古雷特走到另一个痴痴的男生面前,手上变出一柄锋刃。“石头剪刀…”那男生哭了。“别哭啊我的朋友,我们不正在快乐的玩耍吗?”古雷特眼角淌下了泪,一刀划过柔嫩的皮肤,那不谙世事的血,在他的躯壳外运输。

“菜刀。”走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面前,旁边的男同学推开了那女孩,毅然喊起“石头剪……”眼底的愤恨,贯穿了古雷特的心脏,与此同时,男孩的头颅滚到了走廊。当惊恐化作同仇敌忾,当吊桥缓缓升起,这世上人的善,也正就被唤醒。

血从三楼被带到五楼,从五楼漫步到一楼,在这学校中,生的气息向学校外遨游。墙角缩着古雷特的仙女,那女孩这样说:“滚啊,你这杀人的恶魔!”古雷特走过了贝蒂弗,他让魔鬼招来鲜红的布。“你是我不会忘掉的爱人,你要在太阳中离去。”

 

红布被捧到竹林边,一颗颗竹子现堆在地面,原本竹林的中间坐着春的躯体,一旁坑洞中无数尸体下嵌。一捧捧土飞扬又下坠,一滴滴泪凝聚又破碎,所有人被土地所侵蚀,只有红布上一只手和另一边的一个洞例外显现。那古雷特爱人的手,五指微张成抓取状。古雷特走近又远离,他跪在地上。

“我想留下你在这世上,但我的灵魂已被魔鬼玷污。我的表达也许太过粗鲁,但我所做的都是爱与真实。”古雷特舔一口大地,抹一把眼泪,口含住爱人的拇指,将其撕扯进了嘴。他走向遥远,躺进另一侧的洞中,他含糊向魔鬼发令:“用土盖上。”

“你终于要埋葬这世界了吗?”魔鬼猖狂地笑,“他们对不起你,他们的信仰对不起春。”古雷特的脸被太阳晒着:“我要播种这个世界。是不是种下这小世界,就要收获更美好更善良的大世界了?我的期许,连同我的全部,连同这世界,先栽种在这里了。”古雷特向耶和华、耶稣、天神安、宙斯、奥丁、佛祖、鸿钧、大梵天、阿撒托斯祷告,祈求他们的祝福。黄色的土掩下巨人,他此刻已心满意足。

 

 

魔鬼获取了想要的灵魂,古雷特栽下了充满希望的世界。好个合家欢大结局。但是,是我与魔鬼签下契约。

 

评论(0)

何平
评分
82
异想与狂欢,诸多文本的借用形成的反讽和戏仿,增加意蕴的丰富性,失于内部逻辑的混乱。

匪我思存
评分
84
故事充满了西方幻想色彩,整篇文章一气呵成,行文如行云流水一般,可读性和趣味性都很强。

王旭烽
评分
88
这是一篇以基督教为文化背景和人物素材的作品,虽用的是汉语,但从语法和风格上看,作者仿佛熟读《圣经》,他的文字表达是翻译体式的。他的故事中有残暴的杀戮,但又有强烈的童话色彩,仿佛《爱丽丝梦游仙境》。总之这是一部极为奇异的作品,有浮士德的深度,又有童话的天真。而在汉语表达上则断断续续。我只能假设作者不是汉人,异域或者异国?
总分 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