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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

童方 发表于 2022-10-01 18:25:08   阅读次数: 3

    好黑。我一抬头就撞进了窗外浓重的夜色里,浓稠的让人害怕的黑。突然听到一阵寒鸦的叫声,它可能也觉得一只鸟叫没意思吧,没过一会儿就倍感无趣地飞走了,我能听见树枝在它离开后簌簌抖动的响。我们班在老楼这边,晚上是没有灯的,教室里白炽灯倒是很亮,在门口形成一个分明的切割面。大家都很安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互不侵犯,互不打扰。我写得有点累,放下笔捏捏眉心,突然想起来自己来了高中这么久,甚至没抬头看过这里的天空。

    下课铃响,我拎起水杯跨下楼梯,抬头往天上看。四角的天空,也还是黑色,甚至没有点缀几颗明星,甚至没有一轮弯弯的峨眉月。夜不会寂寞吗?我想。

    晚自习就这么过去,放学,同学们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催促着一同回家的朋友。我没有人可以等,就干脆利落地背上书包抢先出了门。要等的车是最后一班,座位上没几个人,脸上都透露出忙碌一天的疲惫,像我。三站路很快就到了,我下了车,逆着车流在马路上往回走。迎面停着一辆警车,红色和蓝色的灯光在柏油马路上交织着,显出一点儿奇异的狼狈。路灯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来,我拿出手机想拍下,却发现屏幕上显示出的颜色发白,像褪了色的老照片,很不好看。

    我失望地收起了手机,到家后立刻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闹钟刚要响的前一秒钟被我拍掉了。我翻起身起床洗漱,牙膏在嘴里凉凉的。坐电梯下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散光75度的原因,清晨总觉得所有东西都带点蓝色,笼罩在柔和的微光里。快走到车站时,旁边的店门下钻出一条小黑狗,摇着小尾巴,步子很轻快地往对面走掉了,我目视着它离开。感觉它很高兴,尽管它只是一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狗。

    中午又是一个人端着餐盘找到靠窗的位置,听着周围人的嬉笑打闹,安静而迅速地吃完饭走人。我总是回来的最早的那一个,并且总是一个人。我慢慢沿着路往教室回去,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孤独,我想象着会有一个人从后面跑上来,拍一下我的肩,在我回头之后笑着跟我打招呼“嗨,好久不见。”这样的感觉太过强烈,我忍不住真的回头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从后面跑上来。

    总是这样。我来到了新的学校,新的班级,却总也做不到像在家里那样轻松自在,可以自在地大笑。不是学校我不喜欢,它算不上很好的学校,但是也有红色的教学楼,流水的小池塘,其实是我偏爱的那种有点旧旧的样子。但我在这,就好像只是窗外的一棵树,安安静静地看着同学们上课、聊天,不去接近任何人,没和任何人交上朋友。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我把自己藏在一个人的小世界里,害怕出去,内心期待着有人能把我的世界撕开一道口子闯进来的同时,也做好了就这样度过三年的准备。

    没想到晚饭的时候我照例一个人吃着饭,一道身影在我对面唰的坐下了。“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了呢,还记得我吗?”我吓了一跳。“啊…记得,初中军训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搬的水。”“哈哈,还记得我就行。”她很自然的就和我说起了话,我也从开始的拘谨到慢慢放松,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这样和我一起吃饭聊天了。“最近过得怎么样,高中还适应吗?”她很关切的看着我。“还行,但是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里。”“为什么这么觉得,没人和你交朋友吗?”“不知道。”“嗐,我看你这种肯定就是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肯出来的那种,不知道的以为你多不好相处呢,你倒是给别人一个机会呀。”

    我没再说什么,吃完饭,我无意识地来到走廊,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平常这个时候我都是在教室里埋头写作业的。正打算回去,却碰上了前桌,她见到我也有点吃惊,我正打算沉默地离开,她却迎了上来:“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我看你平常都在教室里闷着,出来透气?”“嗯。”我不知道能回什么。“那既然都出来了,你能不能陪我去看历史成绩?你历史不是特别好嘛,我怕自己一个人去考太差老师骂我…”她祈求地看向我。“一下子就好,很快的。”“好吧。”我实在没忍心拒绝她。一路上她都在叽叽喳喳:“我天哪你居然同意陪我出来看成绩了,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好高冷,想跟你搭话想了四五个开头都想不好,结果发现你还是个学霸,大家更不敢找你了。”“你们,找我?为什么?”我想不明白。“都是一个班的了,互相肯定要认识啊。何况你长得这么漂亮。”她开玩笑地说。我抿抿唇,对她勾起一抹浅笑。她也对我笑起来,在一个班这么久,我一次发现她有一对小虎牙。

    班会课班主任和我们商量:“我们班现在需要两个班长,一男一女,分工合作,领导班上的同学。男生很积极,已经有人选了,女生们有没有自愿当班长的?或者也可以他荐。”大家互相看看,而我盯着桌上的笔袋发呆。等老师讲完,班里没人讲话,不想中午我遇见的那个女生举起手很大声地说:“报告老师!我推荐童方!她可以胜任这个职位!”老师一推镜框:“大家都同意吗?”“同意!”同学喊的很整齐。我很意外,脸涨得通红。班主任看向了我:“好,那童方同学你可以吗?这周你可以先试一试,不行再换别人。”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我反应过来,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低声说:“我可以试试。”“那么我们就掌声鼓励新班长!”老师带头鼓起了掌,同学们也高兴地笑成一片。

    下了课,甚至有胆子大自来熟的女生凑过来和我搭话:“班长班长,你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呀,我发了你好多次了。”“啊?对不起啊我平常不太看手机…”“班长,你历史又考第一啊,我感觉有你在其实考不考无所谓了,反正你是第一。”“开什么玩笑,那你怎么办,不考试你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个水平,就你那文科成绩…”“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不要这种时候还侮辱我!不要在班长面前毁我名声行吗!”“……”

    我被热热闹闹地围在中间,很不习惯地想躲,但我还想问一件事。“你们为什么都同意让我当班长?我做不好。”“怎么会!是不是厉害的人都这么谦虚啊哈哈哈,上次班长写的那个周记你们去看了没,我感觉这么一比别人笔下生花我笔下生鬼…”“而且班里很多事都是班长你默默做的嘛。上次我因为训练没有打扫卫生,他们说都是你帮我擦的黑板,好险啊要是因此被扣分我就完了。”“还有那天,我笔丢了,是班长…”周围的人你一眼我一句地说着,说到丑事时不时地放声大笑。我真的没想到自己做的一些小事大家都记得。真的都会记得。

    大家似乎有在很努力地抓住机会,把我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出来,再把我填进一个新的大世界里。

    又是一天晚自习,我透过窗户望着围墙外遥远的灯光笑了笑。今晚的夜,不再孤独。


评论(0)

何平
评分
89
作品书写从陷于自我小世界的孤独,到经由他人的帮助、自己的勇敢,去融入到更大的世界的过程,也是成长一种。作品贵在情感的真实。

匪我思存
评分
86
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一个不敢踏出自己小世界的主人公形象,却在周围人的爱和鼓励之下突破枷锁,收获了友谊。基调阳光健康,行文充满了温暖和真诚,平实却有力量。

王旭烽
评分
86
这是一种浅浅的孤独,但也是孤独,只不过转了一个学校,便生出那么多的伤春悲秋。甚至感觉到这种浅很深刻。很真实地描写了自己的生活,散文式的表达了跃过生命小微坎后的欣慰和欢乐。作品有一种行云流水感,虽然从文学技能上说,结构,修辞,人物,景观,都还需要强化。但这种小清新是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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