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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

uiai 发表于 2022-10-01 21:54:26   阅读次数: 3

“舒艾邦,带我去找大世界吧。”

 

一、

炮击后的世界剩下了死亡。艾拉米·索林的高大铁花栅栏校门摇晃不定,铁漆斑斑驳驳,红棕色细碎铁锈砸满了地。

这是废墟里耸立的学校,露天横廊里挂着曾经的海报,它们耷拉在被灰尘包裹着的地板上,腐烂在湿润的泥土雨水里,哭诉着“大世界”的悲剧……

二、

这是个聒噪浑噩的小世界。

莫克塞正玩弄着昨日得到的怀表,它看起来有些年数了,不过没有生锈。表带散发着耀眼的银光,表盘里面金粒镶嵌形成的罗马数字,小巧玲珑的指针尖细迷人。

这是昨天莫克塞在学校旁边碰到的一个女生送给他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不重要,总之那是个穿着白色裙子奇怪的女生。

既然送了,那就收下咯。莫克塞很满意,他慢慢地抚摸着光洁的玻璃表盘,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丽的光,像他的眼睛一样,钻蓝绚烂,表针走动着,流淌着时间与世界。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怀表貌似有些熟悉……

“莫小爷,今天玩点儿什么花样?”一个尖细妖娆的声音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耳畔,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莫克塞的思绪。莫克塞捏着小怀表,倚在木头椅背上,半抬上眼皮,露出半个瞳孔,晦暗阴森地凝视着眼前的来客。

又是校长的小女儿,莫克塞知道她姓索林,但莫克塞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她已经是个骚扰自己的常客。

她套着破洞的粉黑条纹毛绒袜,烫成波浪大卷的黑色长发。眼际灰黑色烟熏眼影,长睫毛弯曲上翘。莫克塞翘起双腿,把怀表收进口袋里,不屑。又来了,人魔鬼样的女性。

“今天,我们玩点儿有趣的。”

莫克塞挑起眉毛,挽上白衬衫的袖口,向那个恼人的女性靠近。眼眸转动扫过她的全身,看着对面炽热的眼神,莫克塞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满足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不过,在这个校园里,莫克塞讨厌一切东西,包括他自己,浑浑噩噩。他厌倦这个由疯子校长阿莱拉米·索林管理的校园,他没有希望,他只满足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小小利益。

阿莱拉米是个疯老头,长相奇怪,满头乱发,是个科学家,研究什么电击疗法。他总是用戏谑奇怪的眼神看莫克塞,眉眼间散发着一股教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校长很少露面,不过学校里传播着他的风流故事,与两个女人生下两个女儿。大一些的是个疯子,成天念叨着什么奇怪的世界观,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另一个小女现在就立在他的眼前。

对方的脸颊越来越近,贪婪好色,危险,厌恶。玩够了的话,就让我来玩点有趣的。

莫克塞用嘴角笑了笑,戏谑地瞟了眼前的女性一眼。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脸上,小索林原先放荡的眼眸里轰然出现一道闪电,笑容凝结在了嘴角。还没有反应过来,莫克塞又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尖叫声伴随着巴掌声传出。莫克塞蹲下身子,用大手紧紧地扼住她的脖颈,小索林暴起的青筋猛涨着,皮肤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破。莫克塞面色铁青,他在做一件没有人性的事情,在艾拉米·索林这所学校里,人人都只为了贪图自己心里的畅快。

鲜血从小索林的嘴角流出来,她在惊叫,血液漫杂在鼻腔和喉管里面,含糊不清地呻吟倾诉着这一出好戏。教室里安静如死灰,同学们杵在四面八方看着,像是看马戏动物搏斗,聚精会神,屏息敛声,看得很开心。

莫克塞静静地看着她在地上挣扎,他讨厌这样的人,令人作呕。莫克塞保留了她的心跳,毕竟这可不有趣,他看着瘫在地上蜷缩着的人,深深吐了口气。他皱起眉头,“肮脏。”莫克塞看着地上的狼藉,心底掀起一阵恶心,胃里开始翻涌,反胃。他讨厌这样的场面,每日在这样的小世界里撒泼翻滚,莫克塞受不了这样浑浑噩噩且聒噪的生活。大脑里嘶嘶作响,像电流的声音,烦躁。

“索林,索林。”他念叨着,好像所有事情都与索林这个无辜的姓氏逃不开干系,是索林吗,还是学校,是小世界。

三、

黄昏到来了,这时候的太阳与天空是莫克塞最喜欢的,吞吐着血色的晚霞。走在泥土地上,小索林痛苦的样子又出现在莫克塞的脑海中。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白衬衫上新鲜的血迹,蹙起眉毛,又一阵反胃……

“莫克塞,又见面啦。”

一个女生的声音,来的好突然。

声音好熟悉,如果要形容它的话,是雨后的春笋。莫克塞恍然间抬头,看到了更加令他恍惚的景象。

红瓦白墙,院子白色桦木栅栏门在绿草坪上投下影子,黛粉色蔷薇爬在墙上,橘黄色的太阳花面对着黄昏慵懒的的太阳,黄昏引燃晚霞,天际层云翻卷着粉色的波浪,伴着湛蓝色天空的底衬温柔。

是她,莫克塞昨天碰到的女生。

“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看起来和莫克塞一样大。一袭白棉长裙,棕色柔软的头发垂在耳后,风扬起发丝在余晖里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她身体裹在白色长裙里,纤细的手腕上却裹着一块纱布,纱布卷着泥沙和褐色的几条痕迹,看起来肮脏,和她白皙的手臂有些违和。奇怪。

“莫克塞,昨天送给你的怀表还喜欢吗?”

“喜欢。”莫克塞紧闭着嘴巴在心里说。奇怪。他不懂这个女生是什么人,不想和怪人说话,但他确实很喜欢这怀表。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藏蓝色的大海,像怀表的琉璃面,可以看到星星,可以看到这里之外的大世界。”女生轻轻地说,她很漂亮,棕色的瞳孔清澈澄亮,但又深邃空洞,好像藏着点什么淡淡的情愫。

莫克塞望着眼前这个女生,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话,他怔在原地,望着对方纯洁的脸庞,钻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缕温情。眼前的这个女生,给莫克塞一种很独特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好像她和自己是两个时空中莫名碰撞形成的火花。莫克塞仔细听着对方的话语,将自己的思绪带入其中。“大世界,大世界……”思绪却忽然不合时宜地晃到了那个困住他的小世界,不受控制地喃喃道:“索,索林……”

“啊——”女生惊厉的尖叫。

“不是……不是疯子!我不是!”

眼前的女生突然神色大变,原先温柔的眼睛中净是恐惧与抗拒。像是触发了无形的开关一般,睫毛猛然开始颤抖,尖厉的嗓音划破了黄昏。眼眶红湿,泪水潸然直下。

“我不姓索林!我是舒……舒艾邦要找大……”

喊叫戛然而止。女生猛地转过头去,莫克塞看到她弓起的背上下耸动着,费劲地咳嗽,肩胛骨颤动着,感受到她胃里一阵翻涌,“呕——”她开始干呕。

眼前的一切过于戏剧,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触电般可怕快速。莫克塞呆呆地站着,他不是在做梦,他不足以知道这个女生会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更不明白。莫克塞听见了女生脱口而出的姓名。

四、

“她叫舒艾邦?这名字怎么会有点,有点熟悉?”

莫克塞思考着,头脑发胀,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拦在了他大脑的思考中枢里面,阻止他回想关于“舒艾邦”这个名字的内容。奇怪。

舒艾邦停下了,她转过头,棕色的几缕头发贴在她的嘴边,她嘴唇血红,用无奈求助的眼神望向莫克塞。

“你,你没事吧。”莫克塞满脸不自在,他喜欢舒艾邦的笑脸,不喜欢她现在这幅样子。忽然间莫克塞有一种冲动,想要拉住女生的手腕,他向女生靠近,伸出细长的手指。

“莫克塞,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女生再一次做出了奇怪的举动,在莫克塞即将伸出手触碰到她手腕上的纱布时,她像触电一样避开了。莫克塞感觉有千万根银针扎着他的心脏,他很难受,从心底里翻涌而出的痛苦,还有大脑阵阵的绞痛。“这个女生是谁?舒艾邦是谁?她认识我?还有,为什么不让我碰?”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找大世界的,离开这里,离开只有利益的世界。”

“……”

“……”

女生静静地站了一会,和莫克塞对视着,她看起来很无助,霎时开始止不住地流泪。莫克塞疑惑地望着对方,眼眶莫名其妙地开始发酸,或许是情绪会传染吧,他望着舒艾邦,可怜的女生。紧接着一阵痛觉袭来。

五、

眼睛晃进了几束光。

手电筒晃眼明亮的黄光在街道里闪过,接着锁定在了两人身上。

“找到你了!废物,没用的疯子!”

“别想再逃脱了,你是索林的人!”

街角窜出几个黑色的高大人影,是谁?莫克塞呆呆地站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大戏,那几个人影越来越近,面部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是,是校长?!怎么会……”莫克塞瞳孔开始震悚,他听见身边舒艾邦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她好像很害怕。身边一阵风掠过,伴随着长裙飘起轻抚过莫克塞的手臂,舒艾邦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们去找大世界!”语音刚落,舒艾邦迈起瘦弱的小腿,跑了起来。

“跑不掉了,大索林!”

“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观,疯子!”

粗犷的声音咆哮着,没完没了。

两个瘦小的白色身影在草地里飞奔。

“莫克塞,我……我带你走。”舒艾邦牵着他,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在他的耳畔轻轻低语,大口喘着气,在无数威胁声中诉说着最后的承诺,“不会再让你变成小世界里的牺牲品了。”

莫克塞仍然沉浸在恍惚的状态之中,他今天像是牵线的木偶,任由别人摆弄,自己却只是一曲躯壳,没有思考,只听从别人的话语。“大索林,大索林,什么是大索林?还有大世界,是什么?”他迷茫着,体会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痛苦将自己笼罩起来。“大世界……是我曾经追寻的大世界?我也是疯子,不,不,我不是疯子,可是他们都叫我疯子,除了她……她是谁,她喜欢穿白色裙子,像太阳花一样漂亮,棕色长发,木头的芬芳气味,脖子上还挂一块怀表,金色的,玻璃罩会发光的。谁?舒艾……舒艾邦·索林,有了,索林家的大女儿,校长的长女……”

舒艾邦姓索林。

莫克塞冒出一阵冷汗,他不知道脑海中到底存了些什么秘密,他虚弱地耷拉下眼皮,不敢再想。迷蒙中,他看到舒艾邦手腕上的白纱布在跑动忙乱中松开了,里面包裹着的是被烙出深深红印的皮肤,有两大条印记,像是,是什么遭到严峻的惩罚后留下的痕迹。

突然间,莫克塞的眼睛仿佛遭到了电击,一阵刺痛,麻木了双眼,大脑深层一个隐匿的记忆复苏,是纵横交错的电线。“为什么,为什么……”

是电击。

大脑的警报声中,莫克塞推开了舒艾邦。

“爸爸,不要——”

六、

校园,阿莱拉米,老索林的利益制造地。

明亮的白炽灯,白色的操作台,大小复杂的仪器,纵横交错的线路板,电线,电流声。

莫克塞在一间操作室里醒来,他不明白所有事情,像个傻子,也像个疯子

眼前各式仪器,有一个人影在其间穿梭,一头乱发,猜得没错,是校长先生。

阿莱拉米·索林凭借着聪明的头脑,成为了电击疗法的开创者,他的疗法普遍受到政治家们的欣赏。

“我们国家迷失自我的青年人有救了!”

他的第一个实验在一对有精神障碍的少年身上进行,其中的女孩第一次电击没有成功,之后下落不明。男孩痊愈了,精神状况良好。索林老头通过电击疗法推广赚得盆满钵满,利益,残忍的人类眼里只有利益。

莫克塞头晕脑胀,被绑在操作台上,四肢没有力气动弹。但他眼睛里的光还在跳动,舒艾邦说过,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像是怀表的光芒,包容着时间与世界,飞奔流逝着。他知道在过去的时间里,他追寻了心中向往的世界,与舒艾邦一起,一起经历了一场噩梦浩劫。

“小伙子,当年的治疗看来并没有那么成功。”

“小伙子病的不轻啊,本来以为你和舒艾邦一样疯就算了,居然在学校欺凌她妹妹。”

“……”

莫克塞手腕上已经装好了两条接线,他想起了小索林瘫倒在地,被自己卡住脖子痛苦的模样,自己在艾拉米·索林的所作所为,舒艾邦白纱布裹着的手腕,两条发黑的印记,是反复电击的结果吗?舒艾邦不会认你这个父亲,该死的索林。

一场失忆,让莫克塞醍醐灌顶,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家都用疯子的眼神来看他和舒艾邦。

到底是学校,还是束缚住自己的小世界?

恍惚间,一阵猛烈的电流穿过莫克塞的身体,大脑一阵痉挛,莫克塞闭上了眼睛,眼皮剧烈颤动。“嘀——嘀——”耳边只有仪器运作的响声。

又一场噩梦,是校园,还是小世界?

七、

国家政客的会议上,多达三分之二的代表举手通过了关于炮击该地区的决议。

世界再大,也逃不过手执重大权力的政客的利益。

哪怕是舒艾邦和莫克塞也没想到小世界的外面,还是披着大世界名号的小世界。

炮轰。

怀表的指针停止了转动,显示的时间静止在了那一秒。

消逝……

八、

舒艾邦和莫克塞在太阳花田漫步,暖黄色的花瓣柔软修长,棕色的花蕊斑驳漂亮。她在黄昏的光晕里起舞,舒展手臂,长发扬起被风吹动,白色的长裙飘飘浮浮,掠过莫克塞的指尖,棉布柔和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手。

“我爸爸又在做研究了,是什么电击疗法,他好像还要在学校里通过治疗学生来推广。”舒艾邦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却藏不住地无奈和厌恶。舒艾邦和她爸爸争吵过好几次,希望索林先生可以换一个专题研究,更不要在学校里做如此危险的试验。但她爸爸只说,这是为了索林家族能有一个光明富裕,幸福美满的未来。

“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项目,等到大众接受它,就可以漫天要价了。”

“舒艾邦,我想要一个没有利益的世界。”莫克塞在阳光下惬意地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飞鸟,羽翼沐浴在阳光里面。他牵起舒艾邦柔软白皙的手,他们会在索林的校园里相拥。

沉沉地睡去……

 

“莫克塞,我带你去找不存在的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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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
评分
87
学校的小世界和外面的大世界,从安静和嘈杂的简单对照到其各自丰富性的感受和体认,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也是作者自我内心世界丰富的过程。

匪我思存
评分
85
文章带有鲜明的幻想色彩,以独特的虚构世界观,讲述现今社会议题。对文字拥有娴熟的驾驭能力,描写生动逼真,人物鲜明传神,耐人玩味。

王旭烽
评分
88
作者叙述了一个魔幻的他世界,在那里发生的疯狂故事,充满着欺凌、变态和挣脱。这是一个覆盖着阴影的灵魂,但结局依然在理性上寻找光明,哪怕外面的大世界里依然充斥着小世界。作者立意是有思想性的,描述生动,修辞也较丰满,外部事物表达细腻。但文字缺乏暖意,表达较为冷酷。结构上也不够联贯。
总分 260